“保护好自已,注意安全。”
随后,王耀便顺着来时的路狂奔。
刚才自已把那个壮汉抱摔到地上之后,始终压着他打,本能般的乱挥着拳,期间也有被挣脱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力量远不如自已,所以很快就能再度占据上风,然后狂风暴雨般挥着拳头。
直到自已有些力竭,被猛的踹了一下裆部,还好踹的不是很准,落在了小腹上,但依旧有点失去平衡向后倾,不小心踩到滚落在地上的铁铃铛摔倒了。还没站起身,就感觉头上挨了一棒子,随后就是眼冒金星,短暂的失去意识。
再度睁开眼时,就看到乔安被那个男人按在身旁。
回忆被一颗大石头给绊了一跤,王耀向前扑倒,在山坡上滚了几圈。起身时,发现已经跑出了废弃平房区,那个男人好像并没有追上来。
但看着地上的车辙,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卧槽不会开车碾我吧。”
便飞速往回跑,跑进了最近的一个平房里,躲了进去:“妈的,有种来撞房子来。”
不得不说,王耀的脑回路总是很稀奇。
平房没有门窗,同时墙壁阻隔着本就不明亮的月光,房间里黑的心慌。王耀努力地听着房外,听不到一点动静,没有脚步声,更没有车的声音。
“应该,没事了吧。”这么想着,慢慢摸了出去,但第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自已本来就没想要分开跑,总感觉一起行动会更安全一些,毕竟乔安没自已能打,还要带着受伤的孟秋辞。
“等等,乔安是不是想到了自已肯定跑不了,跑了也会被抓住,所以让我跑,等我安全了,然后报警救他。”王耀恍然大悟,瞬间鼻子一酸。
不得不说,王耀的脑回路总是很稀奇。
“不行,我得确认一下。”
说罢,拿出手机给乔安打了个电话,当然,没人接。
“完了完了,看样子是真被抓了,不行,我还有力气再干一架,报警的事之后再说,先去把他救出来。”
于是,王耀猫下了腰,放轻脚步快步往回走,但是本就高大的体格加上背了个书包,让“猫下腰”这件事不免有些自欺欺人。
就这样,回到了十几分钟前的事发现场。
期间王耀总有种乔安和孟秋辞已经被解决了,现在那个人正准备要来解决自已的错觉。或许是当刑警的天赋,王耀能暗暗感受到空气中的杀气,与飘忽不定的血腥,仿佛还能看见远处的事发现场有一个沾满血的黑影从中走出。
直到,真的回到了这个亮着微弱灯光的平房前。
那个男人,趴在平房正中间的地上,一只手放在身侧,一只手搭在自已踹倒的木门上,水泥地板有一半都铺着鲜血,铺着脑袋止不住的喷涌出的鲜血。
鼓起勇气,上去试探了一下鼻息,这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死一样的安静,就如他本该如此那样。
王耀一直没停下的焦虑感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的更可怕,更绝望。
隐约看见几只虫子从尸体下爬了出来,沾染着血红色离开,在地上画出了一条线,如一条红绳,拴住了自已的脖子。
王耀不能自已的大口大口吸着气,但那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却在呼吸之中一点一点的侵蚀自已的口鼻,如生了锈的铁钩,钩出无尽的反胃感,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喉咙。
天旋地转,根本站不住。王耀不敢回头,也不敢逃走,背对着一墙之隔的尸体坐在了屋外,或是说瘫倒在了屋外,单手抱着头不知所措。罪恶感仿佛无数条荆棘,从碎石路上长出,将自已的身子与四肢牢牢的捆住,在吞噬自已的理智之后,开始慢慢吞噬自已的肉体。
“乔安,对,乔安。”王耀不知道为什么,自已脑子里就只有他了,慌张的掏出手机,双手不受控的颤抖着,拨号的时候甚至差点没拿稳。——
“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连着六个未接通,焦躁感像血管里的虫子折磨着王耀,无可奈何间只能发出去几条QQ消息,渴望乔安能回复自已。
“叮咚!”
这一声回复消息的音效打破了死亡周围的寂静,虽然“在哪”两个字有些淡定的不可思议,但王耀看到后还是如疯了一般的兴奋,他甚至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产生兴奋。
几分钟后,乔安回来了。
孟秋辞用大一号的衣服裹着身子,牵着乔安的手,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一般躲在他的身后。
王耀恢复了一部分理智,但杀了人的罪恶感还是将焦虑灌满整个身子。
乔安在微笑,王耀不明白为什么乔安在微笑,虽然他一贯用平和伪装自已,但这种时候,这微笑显的异常的渗人。
“尸体在哪?”乔安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
“房子里。”王耀的声音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懦弱,当然,合情合理。
乔安松开了孟秋辞的手,悄悄说了句:“我去看看,等我一下。”便起身走向房门。
王耀的腿还是软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和乔安一起走了进去,可再次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反胃感又冲了上来,止不住的干呕。
“忍住,求你了,想要一切安好,就别吐出来。”乔安瞬间转身,冲上前捂着王耀的嘴,“你先出去,好吗,一会和你聊。”
王耀离开了平房,走出去十米远,瞬间没站稳跪在了地上,又慢慢的扶着地起身,回头看着那个房子,而孟秋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去,独留自已在这夜空下。
房间里,乔安努力保持着平静,但第一次见到尸体很难做到不害怕。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鼻息,应该是已经死透了,本想试着摸一下脖子上的脉搏,但是怕留下不正常的指纹,打消了这个念头。
“哎,就这样吧。”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悄无声息蹲到自已身后的孟秋辞吓了一跳。
她,在流泪,在哭。
“乔安,我为什么会伤心呢?”
这个问题问懵了乔安。
“她叫孙向红,是我妈妈的表妹,我的姨姨,我的监护人,我唯一的亲人。”孟秋辞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不比尸体强。
“她,是你的姨姨?”乔安满是疑惑。
“孙姨从小身体不好,打激素长大的,所以身材像个男人,又从小就开始抽烟,把嗓子抽成这样。”
乔安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
“但是我恨她,她是个人渣,澡堂偷拍,参加黑帮,开赌场,搞诈骗,放高利贷,还参与过人口买卖,什么恶心事都干过,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而且她还带坏了爸爸,搞得我爸妈离婚,我妈又带着我和......又带着我离家出走,来到e市。之后妈妈过世,法院指派她当我的监护人,我不愿意,但没有办法...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
“这怎么会呢...”,同情还没来到,乔安率先产生了疑惑,孟秋辞这段话有一个疑点,深深的埋在了自已心中。
但现在最应该的,还是先附和着:“但,她折磨你,还拿你的身体挣钱,不是吗?”
“对,我知道,所以我恨她,恨她为什么还活着,恨老天没把妈妈的意外安排在她身上,恨法院让我还和她有联系。但是,乔安,我不明白,她死了,我为什么会哭呢,我不想哭的,我不该哭的,但我忍不住...”孟秋辞越说哭的越厉害,直到开始抽泣,说不出一个字。
乔安蹲到了她的身前,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为亲人的离世而伤心,是善良的人骨子里的东西,这是上天给予亲情这种情感最大的尊敬。孟秋辞,我真的很惋惜,纯洁的灵魂降落在了悲剧的身体上,是命运太不公了,不是你的错。姨姨配的上你的眼泪,孙向红不配;你所伤心的是亲情本身,而不是这个人渣。所以没事,哭吧,我在。”
孟秋辞啜泣了两声,开始放声大哭,眼泪发泄着太多委屈与悲痛,蹲在地上,抱着自已,像一座孤岛。
乔安陪在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此刻最好的安慰方式便是沉默,静静的与这座孤岛共同扛着狂风暴雨。
“我能拿走自已的东西吗?”孟秋辞的声音还夹杂着啜泣。
“什么东西?”
“我的书包,里面有我的手机,还有我的内衣和校服。”孟秋辞指了指门口角落位置,本放着相机三脚架的位置旁,是那个熟悉的白色书包。
乔安在脑子里算了一下原相机角度,应该拍不到:“嗯,换好衣服,我们走吧。”
“那,孙姨怎么办。”
“别管,就当我们刚才逃走了,从来没有回来过。”
無錯書吧孟秋辞低着头,现在也只能听乔安的了。
片刻过后,乔安穿回了自已的外套,而孟秋辞衣冠整洁还背着书包,一起淡定的走出那个死了人房子。王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二人的转变是不是自已的幻觉,傻在了原地。
刚才的几分钟对自已来说无比的漫长,根本静不下来,止不住的在地上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用力扇自已一巴掌,真的濒临精神崩溃,甚至产生了幻听,听到一个女声的哭声,可是自已明明误杀了一个壮汉,为什么是女生的冤魂在骚扰着自已。
“王耀,同步一下信息吧,尸体是怎么回事。”乔安淡定的可怕。
“就,我刚以为你们被抓了,就是,被抓回去了,因为你们跑不过我么,我就回去了,不对,你们跑不过他,我就回去了,不是回去了,我就找你们去了,不是找你们去了,我就......”王耀像一个做错事狡辩的孩子一般,到着口舌,但什么都没说清楚。
“你别急,慢慢说好吗。”乔安打断了这乱七八糟的解释。
王耀停了一会,努力的平复着:“我回去找你们了,然后就看到他倒在了那里。”
......
“没了?”
“没了呀。”
乔安没忍住乐了一下,搞半天情况就一句话的事,而王耀则震惊于乔安居然还能乐出来。
“所以,你什么都没干,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对吧。”
“对。”
“换句话说,你,我,跑出去后,他才算是失血过多死的是吧。”
“是吧。”
乔安看着王耀,期待着他能反应到自已在说什么,但很显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就直说了吧,王耀,这个人是个人渣,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所以不要有太重的负罪感,我们为民除害。”
“可是...”
“听我说完,你打了一下他的头,你的目的是为了救我,如果你不打下去,现在死在房子里的就是我,甚至有可能是我们三个。而且我们进去与他展开搏斗,最主要的原因是救孟秋辞对不对?你明白吗?”
乔安开始忽悠这个傻大个,展开了自已的洗脑计划,但说的也是事实。
“我,不明白,所以呢?”
“所以我们算是正当防卫,或是说见义勇为,如果警察抓我们,我们也不用坐牢,这是事实,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去自首?”
“听好,王耀,我们不用去自首,因为我们不知道他死了。你打了他,救了我,然后逃跑,孟秋辞顺手提走了自已的书包,我们三个跑向两个方向,然后报了平安,各回各家,没人走回头路,没人回到现场,没人发现尸体,明白吗?”乔安越说越严肃,情不自禁的收下了微笑与平和。
这番话,孟秋辞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乔安。
但王耀还是不明白:“但我回去了呀,我知道他死了呀。”
“啪!”清脆的一声响彻在夜中。
乔安狠狠地扇了王耀一巴掌,用猫眼死死的盯着他:“听着,王耀,现在没时间让你卖萌,拿出你军二中学生的脑子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这一巴掌下去,王耀彻底冷静了,回忆着刚才,渐渐的,好像也明白了:“所以,你说的是未来我们的供词对吗?”
“这也能是事实不是吗?如果你没回去看,我们三个就这么离开,现在就不会在这讨论尸体怎么办,你也不会有杀了人的负罪感不是吗?”
“是,你说的对,我明白了。”那根拴着王耀脖子的红绳,渐渐松了下来,窒息感也随之褪去。
“我再说一遍,那个人死有余辜,我们为民除害,她不配你产生负罪感。尸体之后会被警察发现,到时候我们再去自首,不迟,因为我们不知道。”
乔安只是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是在和自已的判断做赌注,乔安想赌“一些人”会比警察先发现尸体。
“那证据呢?”王耀问到。
“我们三个身上的伤。”乔安平静的回答。
“还有相机,对,孙姨折磨我的过程都被拍下了!”孟秋辞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转身向房子里跑去。
“那个相机我刚才就检查了,数据卡是好的,只是......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让它成为证据。”乔安拉住了孟秋辞,声音越来越小。
“不对呀,如果警察问我俩为啥上山呢?”王耀的这个问题很尖锐。
“为了完成小组作业,或是说综合实践课题。你妈是证人,老师也是。”
“啊?”
“荨麻的生长环境特点与蜇人原因推断。”
这个答复,震撼到了王耀和孟秋辞。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安充满前所未有的自信,享受着二人的沉默。
“不早了,回家吧,咱仨一定要保管好这个——”
“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