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啪地一声,萧雪清偏过头去,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你打我?”

萧嵩负手而立,声音浑厚,不怒自威,“我看你娘平日对你是太过纵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数。”

萧雪清被这一巴掌打得渐渐清醒了几分。

萧嵩平日自诩清正廉明,最是忌讳旁人谈论他的出身。

王沁儿被他这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柔声劝道:“清儿也是少儿心性,口不择言了些,并非是故意的。”

这不劝还好,一劝萧嵩心里的火气更大。

有其母必有其女,若不是王沁儿在萧雪清耳边念叨,萧雪清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刚刚出宫门时恰巧遇到林怀景,这个摄政王平日与他交集不多,自认为他也没有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

两人本来便是点头之交,谁承想,今日却被他拦住,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萧府后院纵容主母薄待庶女,种种之类。

萧嵩平日对后宅之事并不关心,听了这话本想回来问个究竟,没成想,一回来就听了萧雪清刚才那一番言论。

这些话从前他作为一个小官时,常听人私下议论:若不是娶了王家的嫡女,得了王家的助力,他不过一个寒门子弟,哪里能升迁得这么快?

随着这些年萧嵩在政绩上越来越卓著的表现,再没有人敢当面议论他的出身。

如今他位于宰相之位,文臣之首,没成想却被他自己的女儿狠狠轻视了一番。

萧嵩看着地上狼藉的一遍,额间青筋直爆,指着王沁儿骂道:“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行事作风和泼妇有什么区别?”

“老爷……”王沁儿刚一开口,便被萧嵩无情地打断了。

萧嵩道:“从今日起将二小姐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话罢,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萧雪清在后头嗫嚅地喊:“爹……”

目光转向王沁儿,委屈地喊道:“娘……”

王沁儿轻轻拍了拍萧雪清揽在臂弯的手,劝道:“清儿,你先回房,等晚点你爹消消气,我再去劝劝他。”

“嗯。”萧雪清轻轻应了声。

萧雪清的背影逐渐走远,王沁儿收回目光,手中的绣帕已经被紧紧拧成了一团,她吩咐道:“去看看老爷现在去哪了?”

不多时,竹青匆匆而返,面色有几分慌张无措。

王沁儿一看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竹青诚惶诚恐地回禀道:“老爷去了方姨娘那。”

方姨娘便是萧雪仪的生身母亲。

王沁儿一挥衣袖,案上的茶具被她通通扫落,碎成一地。

“贱人!”

几日前韩晨明已将擒获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送到昭狱内,今日韩家三人回宫赴命,皇上自是龙心大悦。

马上就到年关,林佑辰准备在年关宴喜上加喜,宣布韩家三人的赏封。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到了月底。

一早开始,麟德殿内宦官宫女来来往往为今日的夜宴忙碌。

年关宴和其它宴会不同,不仅有朝堂官员,还可携带家属女眷。

月上中天,殿内开始奏乐,丝竹管弦之声不缕,太乐署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而来,迎歌起舞。

殿内已有不少官员入内,相熟的官员饮酒取乐,笑谈不断。

韩家一行人自是成为殿内最惹眼的一抹存在,不少官员频频敬酒,恭贺。

韩家手掌兵权,又马上要与宰相之女结亲,这是何等的泼天富贵。

且说韩世子韩鸿飞年纪轻轻已随父上阵杀敌,获封了青玄将军的称号。

京中曾有一个排行榜,列出了京中所有适婚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若说林怀景面容俊朗,被称作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

但他性子暴戾恣脽,加之手腕狠辣,少有人敢盯着他的脸去看。

而韩晨明从前行事招摇,桀骜不驯,也不受贵女们的青睐。

排行榜上位居榜首的恰恰是这青玄将军——韩鸿飞。

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嘴角常年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待人接物皆是温和有礼,而且不知为何,至少未曾婚娶。

眼下韩晨明已然定亲,可这世子妃的名号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这下倒好,韩鸿飞身边乌泱泱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片人,不少官员打着上前祝贺的名义,拉着女儿就开始介绍起来。

好不容易韩鸿飞从一堆脂味香里挣脱出来,便见另一位主人公此时正以手撑头,优哉游哉地倒了杯薄酒微抿。

韩鸿飞在他的另一侧落座,径直倒了杯酒,喟叹道:“你可真会躲清闲。”

韩晨明看着酒杯里荡漾的酒液,眼底似是蒙着一层水光:“没办法,谁让我已经定了亲,比不得大哥齐人之福。”

韩鸿飞“啧”地一声,悠悠道:“这齐人之福给你要不要?”

“这就免了。”韩晨明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我这一个都招架不了。”

说到这,他似想起什么,眸光微微一动,凑到韩鸿飞的耳旁,低声道:“你说今日皇上会不会给我和萧雪仪赐婚?”

韩鸿飞高深莫测地笑笑,不答话。

韩晨明顿时痛苦地拧起了眉,一个头两个大。

韩鸿飞一看自己弟弟这个表情,心中了悟几分,他凑近一点,问道:“你该不会还想逃婚吧?”

“你怎么知道?”

韩晨明听了这话霎时来了精神,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是痴人说梦,又扶着额角长长叹了口气。

天地良心,他当初只是意外路过,看到有人在水中呼救,没想那么多就跳下去将人救了上来。

哪里知道被旁人看见,添油加醋,乱说一通。

一时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韩晨明被赶鸭子上架,阴差阳错地就被韩绍光和萧嵩两人将亲事给定了下来。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韩鸿飞饮了口酒,唇边仍是温温和和的笑容,可韩晨明分明从他眼里看出几分不怀好意来。

“你要是敢跑,爹把你捉回来一定给你腿打断,更何况——”

韩鸿飞握住酒杯的手屈指指向不远处正在落座的萧府一行人,笑道:“你那未婚妻现在正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