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里正家，不二一进门便嗷嗷叫的向厨房冲去
少女横眉立目，拔腿也追了上去
胖虎腆着脸皮看了里正一眼，撒丫子跟了上去
里正摇头失笑，内心感慨：年轻呐！
犹记得那群年少轻狂的伙伴，嬉笑打闹的样子
哪怕被父亲吊起来揍，依旧是那么的快乐
现在没有人揍自己了，也没有人和自己一起打闹
里正心中一酸，自嘲道：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厨房里热闹非凡，不二拿起一块糕张嘴就咬
少女急步抢了上去，伸手拽住不二的手“那是我的”
“啥你的我的，一家人怎么这么生分”不二换了一只手把糕点送进嘴巴里，那只手拦着少女
少女张牙舞爪，气的呜呜直叫
偶然瞥见一个胖子悄咪咪的把恶爪伸向剩下的糕点
少女惊跳，一巴掌拍掉恶爪，鼓起嘴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干嘛？我的，都是我的”
胖虎讪笑着收回胖手“我就是替你尝尝味道”
大娘围着兰花围裙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皱眉道“丫头，还有这么多呢，给小虎一块”
少女皱眉，委屈巴巴的道“哪有几块！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不二狼吞虎咽吃完手里的那块，萌萌道“大娘，您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昨晚做梦都流口水了，今天又过来蹭饭了，大娘，您做的是什么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能吃一块吗？”
大娘笑的合不拢嘴“哎呀！你想吃就过来吃，咱家别的没有，饭还是管够的，丫头，把糕点给不二哥哥尝尝，也给小虎一块”
少女气的咬牙切齿“他刚才已经吃了一块了！”
不二一脸委屈的摊了摊手
大娘不满道“你怎么这么小气，给哥哥尝尝”
少女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可是，可，这不是你做给我吃的吗？”
“人家是客人”大娘扒开少女，拿了一把糕点递给不二和胖虎“吃，尝尝大娘做的咋样”
不二双手接过，矜持的放进嘴巴里，一边吃一边道“大娘的手艺绝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除了心灵手巧的大娘，谁还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点”
大娘笑的见牙不见眼，乐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又抓了一把递给他
少女看着满满一盘的糕点变成凄凄惨惨的两三块大眼睛发红“不要脸”
大娘回身生气道“说什么呢？”
不二在大娘身后偷偷的眨眨眼，一脸嘚瑟
少女大眼睛哇的一声水漫金山，捂着嘴跑了出去
不二有些慌，咋就突然哭了呢！
胖虎蹲在角落里，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为手里糕
大娘看着气跑的丫头，有些心疼，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但又不好说什么，转头笑道“没事，小丫头就喜欢发点小脾气，过会就好了”
“大娘，我去看看妹妹”不二关切道
“没事，不用管那死丫头”大娘嘴上不在乎的说道
不二有些心慌“我去看看，让胖虎给你烧火”
“啊？”胖虎迷茫的抬头，不二已经拿起剩下的糕饼一溜烟没影了
少女闺房外，听着嘤嘤啜泣声，不二鼓了鼓勇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推门进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
不二闪身，枕头砸在门框上
“你出去”少女泪眼朦胧的从床上起来，伸出皓白的手腕，使劲推搡着不二
不二身形不得晃动一下的，只是单手擒拿住纤细的两只手腕，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块糕点塞进咧开的樱桃小嘴里
“呜呜”少女双目大睁，极其不想吃蹉来之食
可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却怎么也不舍得吐掉
眼角含泪的把糕点吃了下去
“你”刚吃完嘴里的糕点，少女张嘴欲骂
不二手疾如风，又塞了一块进去
“呜呜呜”少女眼睛又大又圆，直愣愣的盯着不二
不二自己也在吃着“看什么看？吃啊！这可都是老子的口粮，便宜你了”
少女剧烈挣扎，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些糕点，可是连她亲哥哥也别想吃一口的
都是母亲专门为她做的
什么时候成了这个不要脸的口粮？
不二不动如山，任由风吹雨打，只是在她抬脚踹的时候才会动腿压制
少女挣扎累了，不由自主的咽下口中的糕点
咽完紧紧闭上嘴巴，一双大眼睛愤恨地盯着蠢蠢欲动的不二
看着没有机会了，不二遗憾的塞进自己嘴里
少女呜咽道“放开我，我渴了，要喝水”
不二慢慢松开双手，警惕的看着她
少女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房间一侧，连喝三杯水才顺下喉头的噎涨感
喝完也不哭了，坐在床上盯着不二，就是眼神不太美妙
不二不以为意，自在的拿起水壶，用她的水杯连干五杯
少女气急“那是我的水杯”
“你也吃了我的糕点，用你水杯咋了嘛！”不二反驳道
“不二，你还是不是人？那是我的糕点。”少女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是猪，行了吧”不二毫不在乎
少女噎了一下，又听不二问道：“和猪说话的要么是猪，要么是傻，你是猪还是傻？”
少女牙更痒了，目光四处巡梭，可惜闺房里并没有神兵利器，只有一股淡淡幽香
眼睛突然一亮，赶忙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盒子
打开之后，拿出一个小人又迅速合上
不二眼尖，看见了盒子里有很多眼熟的小玩意
泥人，干草蚂蚱，指环……
好像，是自己送她的吧？
又看向她拿出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布偶，正面写着两个大字，一头秀发飘逸在脑门上
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端端的一位绝顶美少年
“这是谁啊？怎么长的这么帅，这也太英俊了吧！完了，完了，我发现我爱上它了，爱的无法自拔，爱的死心塌地”不二夸张的惊讶道
少女噗嗤一笑，眼角还闪烁着晶莹泪花，笑眯眯的从布偶上抽出一根银针
“不要啊！不要伤害它，它是无辜的”不二大惊失色，一脸慌张
少女冷笑一声“让你嘴贱，让你吃我糕点，让你欺负我……”
每一针下去，不二都会配合的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
叫的十分凄凉，叫的十分悲惨
不二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嘴歪眼斜，蛤喇子流了一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门外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看清楚房间里一幕，里正目瞪狗呆
少女收起笑容，把泥人藏在身后
不二惊坐起，若无其事的拍拍袖子上灰尘
里正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不二
不二很尬，但面色如常“正好，我找你有事，进来吧！别傻站着了”
里正闻言走了进去，眼神看向不二，那意思是要让我坐地上和你说话？
“咳，地上凉快，”慢悠悠站起来拍拍衣服
两人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不二正色道“后天凌晨我带人出发，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里正不解，昨晚明明商议好对策，怎么今天就变了
“爹，你为什么要去啊？”少女大惊，也顾不上生气，走上去扶着父亲
“别说话，安静听着就行”里正虽然宠溺女儿，但并不打算解释
不二看了她一眼“你爹想杀身成仁”
里正瞪了他一眼
不二改口道“不是，你爹想的是，他去的话可以安定人心，可以让他们少死两个，可以把那群人活着带回来，他是里正，却把自己当成圣人，你要是有不死身，你要是无儿无女，随便去”
“你能吗？而且，那些人值得你心疼吗？你看看今天，有多少人肯听你的，有多少人在骂你，甚至就说，明天你去散发银子，又有多少人会怀疑你贪墨了他们的卖命钱？就算这些，统统不说，又有多少人会感谢你，感激你为他们所做的努力？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所以，不要把自己当做救世主，好不好？”不二看着他，既有质问，也有央求
里正眼神清亮笑道“我之前也是很苦恼这个问题，我发现明明是为他们好，可他们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那么恨我？我想不通啊，我想了又想，念了又念……可能你不会理解，但我还是想说，我所为，所做，不是为了求他们感激，感谢的，我做这些事，求的是心通镜明，求内不求外，是我的心在勃动，它在告诉我这么做不会后悔，是我的眼告诉我，它看不得悲惨的世界，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多一点光，多一线希望，或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不能理解。但我还是要做，因为肯定我的行为的不是你，而是我的心，我的眼睛！是它们盯着我，督促着我前行”
两张脸懵逼的看着里正
这一刻的里正似乎不再是那个四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
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了
它藏在幕后，对着自己温柔的笑
不二低头沉默片刻，他对自己讲过很多类似的道理，似乎都有它存在的逻辑
这逻辑让他非常困惑
稍稍理清一丝线索，不二说道“我不理解，但我尊重你。既然是它们让你这么做，是否可以做得更好？你看，就算你去了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多死了一个老头而已，你要是留在这里，万一我们回不来，你是不是能做更多的事情？村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青壮，再少了你，会不会让村子崩散，为了几个人生的希望，你能看着村子走向灭亡吗？”
“是啊！爹，你去那不如留在村子里，哥哥们都去帮村民干活了，你在家，他们会去，你要是走了他们肯定不去了”少女焦急劝道
里正陷入沉思，他在权衡利弊
“你在村子里，大家各司其职，看起来有你没你一样，你一旦走了，万一有意外，他们又该找谁商量？”不二耐心劝导，他是真的不愿意看到里正涉险，只要里正在这里，总是能让人感到心安
里正沉吟半晌，叹道“那些人，拜托你了”
不二连连点头“说啥呢！都是一个村的，都是我的家人，我能不管他们吗？”
“爹，妹妹，吃饭了”老远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
三人收声，起身向外走去
厨房门口，一个个小伙正摆弄着座椅板凳，其中一个脸上乌黑，头发也有一缕黑黄
“我靠，胖虎，你这是咋了？”不二吓了一跳，仔细打量后叹为观止
“不二哥，我……”胖虎委屈巴巴
“还说呢！让他烧个火，差点把厨房点了”大娘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
不二笑喷了，一群人皆是忍俊不禁
里正笑了会，说道“别笑了，都坐下吃饭吧！”
一行人就围坐在厨房门口的院子里，嗅着青菜瓜果馥郁清香
吃着美食，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二两好酒
这得怪里正，说他们年纪小，都不让喝酒，家里也从不让买酒，自己也不喝
气人喔！
更气人的是那死丫头一直拿筷子别他，两个眼睛就盯着不二
只要不二夹菜，她也夹，夹不二筷子里的菜
大娘嗔怒道“丫头，没大没小，好好吃饭”
少女悻悻然，不再做的太明显，只是偶尔还是别那么一筷子
其余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唯有不二受到内伤
毕竟，在她家，在这么多她家人面前，也不好明目张胆欺负她
少女愈加得意，耀武扬威的和不二眼神碰撞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真是春花意暖人消愁，止不尽的江水向东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