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殿偏殿。
殿内的光线被窗花格子繁复的纹路遮挡得所剩无几,再加上几层纱幔的遮掩。
有些疲态的帝王端坐在松软的榻上,他一只手扶在了一个精致的罗绣软扶手上,山茶花样式的香炉中,细烟呈一缕直线向上,终是撑不住在高处弯曲四散了去。
年轻的北陆王站在帝王的跟前,光线太暗,他们近在咫尺却又互相隐藏在昏暗里,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厉害的人,从来不是用眼睛观察对手,而是用天生就拥有的敏锐直觉。
“臣游在渊,参见陛下。”
游在渊一躬身,文轩帝轻抬眼角看向了他。笔挺的身姿,洪亮的声音,他打心眼里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但他不能表现得过多,他不确定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因此傲慢,他还得再观察观察。
“不必客气,坐吧。”文轩帝将手指向了他对面的那个软榻。
游在渊愣了一下,还是恭敬的跪坐在了那一方软榻上。
他面朝帝王,不露半点畏惧之色。
“你一举击退了大胡族,又将他们赶到了西塞之外,你做得很好,难怪你的名声已响彻整个大泛,少年英雄,天生的王者。”文轩帝不紧不慢的说着,用手摩挲着山茶花香炉。
游在渊眼睛也看向那只做工精致的山茶花香炉,轻哼一声道:“那些不过是世人的一些谬赞,臣知道自已在很多方面都还需精进,并不敢在陛下面前逞能邀功。”
文轩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不必客气,你理应得到一些赏赐,只是不知有哪些赏赐能够打动你这样一位英才呢。你不妨直说。”
“臣此次来找陛下,并不是为了赏赐,只想跟陛下提一个臣的建言。”
“你说。”
“臣觉得大胡族人虽被赶去了西塞,但只要他们死性不改,便又会卷土重来去到宁州边境抢掠,最近更有一小部分势力已经侵入了南蛮境地。”
文轩帝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游在渊继续道:“与其每次他们犯境,臣从浩州调兵前去支援,不如就将一部分浩州的兵驻扎在宁州,常年守在宁州边境,少去常年兵力来往调度的麻烦。”
“你想得很周到,不过,宁州是属于西戎的地界,常年驻守北陆军,还得征求西戎王的同意。”皇帝道。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若是同意,谁又敢不从?”游在渊的声音依旧那么高亢。
文轩帝点着头,脸却有些只有他自已能感觉到的涨红,眼前的少年的胆识跟魄力通过他刚刚的寥寥几句话,像带着一股风劲迎面而来。
他知道自已不是天生的帝王,若不是有着一些运气,他不可能坐上如今这个位子。
但眼前的人,却是真正有着一股王者的风范。
“自玄慕圣尊跟太祖皇帝起,四王就已划好了自已的领地,有困难时守望相助,没困难时各自为政效忠天启。这是祖宗的规矩。”文轩帝冷冷地说着,他虽然不是天生的帝王,甚至很多时候有些软弱,但占据高位多年,一个长者的姿态还是有的。
游在渊毫无惧色,“陛下,祖宗在定下这些规则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困局。有些规则还需陛下去定夺。”
游在渊说的或许并无道理,但他不知避让的气势让文轩帝有些恼火,他只能叹息一声道:“北陆真是个好地方,那样的辽阔,骑着马儿跑一天也跑不到尽头吧,那里的人跟鸟儿一样自由自在,所以那个地方总是会出现如鹰一样的人,不像这皇宫里,看似华丽,却束缚住了人的天性,容易让人的心性变得狭窄。”
游在渊一时语塞。
文轩帝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朕考虑一下,先随内侍下去休息吧。”
游在渊心中略有不满,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双手向前作揖道:“臣等皇上定夺,臣先告退。”
正欲转身时,又回头道:“陛下,等会臣去拜见一下玄真圣尊,不知可否?”
文轩帝抬眼看了一眼游在渊,摆了摆手道:“当然可以,去吧!”
走出殿外,游在渊随着内侍的指引,向着寒云殿走去。
自小他便一身傲骨,桀骜不驯,连他的父王他有时候也不一定放在眼里,但他从小到大只崇拜一个人,那人便是玄慕圣尊。
跟玄慕圣尊有关的书本画册他的书房里有很多,关于玄慕圣尊的故事,他让他的父王讲了一遍又一遍,正因为他将玄慕圣尊当成了他的偶像,所以他立志也要做一个名震大泛的英雄。尽管他知道自已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像玄慕圣尊那样伟大,但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就要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玄慕圣尊自然是已经见不到了,但好在他的第十六世转世玄真圣尊就在这皇宫里,听父王说,玄真圣尊长得跟画像上的玄慕圣尊一样,但经过一世世的轮回,他大致是不记得他第一世的事情的。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能一睹圣尊的尊容,便是荣幸之至。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尊者,现在马上就能见到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脚步都不禁变得轻飘欢快起来。
“你是何人?”
听见有声音,游在渊抬头一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在他前面向着他走来,看他衣着华贵,想必是哪位皇子。
他将头转向身边的内侍,内侍慌忙耳语:“这位是太子殿下,快快行礼。”
游在渊双手握成拳微躬下身,拜道:“臣北陆王游在渊见过太子。”
太子不屑的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北陆王?我看你也不过跟明璨那废物一般大小,竟已称王了吗?”
游在渊直起了身子,眼神严肃的看向了太子虞安泰,这眼神倒是让太子惊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个同龄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明璨冷冷对着太子道:“我不知你说的明璨是谁,但他没有称王,不代表我就不能称王。”
太子斜眼睨向他面前这人:这人好嚣张,竟敢对我一个太子如此说话,他就算小小年纪当了王又怎样,不一样只能是我的臣子吗,看我不好好教训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