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永舟最后被夙渊以“私藏妖兽”的罪名捉拿回了幻灵阁,而今日跟随他的那一队侍卫全部被当场斩杀。

夙渊担心这些人的血会弄脏了倾陌的房间,特地让人带到了外面,围绕着烟云馆的血腥气三日都不曾散去。

那日夙渊本是没打算放过怀永舟的。

且不论这人什么身份,敢如此伤害倾陌,夙渊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让他血债血偿。

只要夙渊手下再用上半分力气,怀永舟便会马上被他掐断了脖子,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可在各种杂乱的惊叫声中,夙渊看到了倾陌顶着满头满脸的鲜血,胳膊以怪异的姿势瘫在地上,却仍然挣扎着向他爬过来。

倾陌血肉模糊的唇瓣开开合合,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祈求的泪光。

“……别……不要……别杀他……”

嘶哑不成样子的嗓音,如同根根长钉一般扎在夙渊的心上。

鬼使神差的,夙渊停了手。

他扔下半死不活的怀永舟,想把倾陌抱进怀里,告诉他不要哭,他说什么自已都听着。

可是面对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夙渊竟一时无从下手。

他担心不小心碰到了倾陌的伤口,会让他变得更疼。

生性无畏的夙渊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他那双异色的眼瞳里充满了茫然。

究竟该如何 才能让他的爱人不再受到伤害……

倾陌躺在床上昏迷了七天,夙渊在一旁不眠不休的守了七天。

除了那只小九尾狐幼崽,夙渊不准任何人靠近倾陌,所有的治伤换药,都是他亲力亲为。

小九尾狐蜷缩在倾陌枕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人微弱的呼吸声。

房门传来“吱呀——”的响动,小家伙警惕的爬起来朝着房门的方向看过去,而见到来人是夙渊以后,它又将自已裹成一团,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倾陌。

七天了,这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稚嫩的小狐狸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可是倾陌一直紧闭的双眼,莫名让它非常难过。

它希望这个漂亮的凡人能睁开眼睛摸摸它。

夙渊满身疲惫的从楼下端来了一盆热水,原本十分好看的异色眸子布满了血丝。

为了照护倾陌,他已是七天七夜没休息过了。

这七天,夙渊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每日为倾陌疗伤换药,时不时还要试探着人的鼻息。

好在,倾陌也是有求生的意识,虽然呼吸微弱,却一直在艰难的活着。

他不想死。

夙渊把热水放到一旁,走到床边摸了摸小九尾狐的脑袋。

他为倾陌疗伤的时候,这小家伙也出了一份力,倾陌嘴角裂开的伤口在小九尾狐的不懈努力下已经结痂了,只可惜它还太小,往后再怎么努力也不见效果。

“再等等,他马上就要醒了。”

夙渊垂着眸子,注视着倾陌苍白的脸庞,七天以来,这句话被他说了不下十几次。

他一直在认真的欺骗自已,倾陌就要醒了。

夙渊拿柔软的布巾沾了热水,小心翼翼的蹭去倾陌额头渗出的血迹,接着又用钝头的银棒缠了薄布,抹上些许膏药,动作轻柔的掰开这人伤痕斑斑的双唇,替他被撕烂的舌头和喉咙上药。

倾陌就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般,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才能证明这人还活着。

夙渊做完这些,额头上已然冒出细小的汗珠,只要触碰到倾陌伤口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要做到格外小心。

那日倾陌浑身沾满了鲜血,夙渊根本看不出这人伤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他来来回回换下了十几盆血水和布巾,才叫夙渊知道,倾陌到底伤的有多重。

更让夙渊气恼又心骇的是,他在倾陌身上最脆弱的那处,抽出来一根大约三寸长的银针,而且看银针上的痕迹,埋在里面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夙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怀永舟,但到底要如何处置他,一切都还要等倾陌醒来再说。

倘若倾陌醒不过来……

夙渊捏了捏眉心,将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抛了出去。

倾陌一定会醒过来的,他这么努力的活着,绝对不能命丧于此……

而且夙渊在幻灵阁查到了一些东西,倾陌还有尚未完成的事情,他不能死……

倾陌脆弱身躯在昏睡中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苍白眉头紧皱,双腿没有意识的抽搐。

夙渊瞪大了眸子,肉眼可见变得慌张起来。

他轻轻掀开倾陌的被子,虚虚的将人搂在怀里,柔声的抚慰道:“倾陌……别怕,我在……一直都在……”

也不知道倾陌在昏迷中有没有听到夙渊的话,他只能感觉到倾陌两旁肩膀处肿胀的关节还在不停颤抖,应当是痛极了。

倾陌的两条胳膊被从关节处拧断,无力的垂在夙渊腿上,缠在手指上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丝浸透了。

夙渊今早刚给倾陌全身换了一遍药,距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就又被血液浸染了。

小九尾狐扒着夙渊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神色担忧的注视着倾陌。

它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舔了舔倾陌渗血的额头,那个血淋淋的窟窿仍然不见愈合的痕迹。

夙渊腾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颓然道:“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小九尾狐甩过九条蓬松的尾巴,将半张脸埋进去,即便夙渊这样说,它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愧疚。

它觉得倾陌受伤都是因为自已,倘若它再长大一些,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倾陌被人欺负了。

除了血腥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别的味道。

夙渊敏锐的嗅了嗅,他掀开倾陌身下的被子,果然淡红色的痕迹沾染了被褥,弄得泥泞狼藉一片。

倾陌大腿上被怀永舟拿刀割下来一块肉,因着伤口太大,至今都还在流血,夙渊害怕那处发炎感染,每日都要换好几次药布。

而此刻不等被血浸透,便又弄脏了。

夙渊取出长针的当天,便发现了倾陌失禁的毛病,他毫不嫌弃的将倾陌抱到了软榻上,换了一套新的被褥,又重新为腿上的伤口上了一次药。

夙渊并不觉得这个被困在烟云馆多年,折磨得残破不堪的小倌儿有多脏,因为这是他的倾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的爱人。

他只恨那些心狠手辣的施虐者,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开膛破肚,扔到荒郊野岭喂狗。

夙渊低下头蹭了蹭倾陌的脸颊,这张倾城绝色的脸那日被打得肿胀不堪,这七天夙渊废了好些功夫,才将人的脸养回来,只是嘴角的伤口太重,今日才见结痂。

他感受着倾陌无意识颤抖的身体,一双眸子里满是心疼。

夙渊扯了张毯子将倾陌包裹住,动作轻缓的将人抱到了软榻上,对着双目紧闭的人自言自语的柔声道:“没关系,你先在这躺一会儿,我这就帮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