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治病的人都已经躺在病房里,真正没钱治病的才会在医院外面哀叹。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凑热闹的。

他们鱼龙混杂,全部一窝蜂围上来,诉说自已的可怜,奢望苏小果能大发慈悲给他们点钱。

苏小果束手无策。

人太多了,耳边净是嘈杂的哭泣声。

女孩皱起好看的眉头,满脸无措。

中年男人和少年立刻出声制止,暂且维护住了局面。

少年红着脸,伸出手:“我来给你拿吧。”

苏小果定定地看着他,面容清秀,眉眼跟之前的男人三四分相似。

应该是好人。

苏小果看着少年,问:“租房子要多少钱?”

少年轻声回答:“一般整租是2000一个月,合租500到1000多”

苏小果一听,那她换的钱太多了!

绑红线最多需要人间的半年,于是,她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三沓钱,把麻袋给少年:“你帮我分了吧。”

“什么?”

少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他的父亲在一旁也无比震惊:“小姑娘,你确定吗?”

苏小果点点头。

天界那帮神仙太懒了,从不下界苦度众生,还白白享受着人间的供奉。

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苏小果抱着三万块钱离开。

少中年男人拦住了她:“小姑娘,我能拿五十万吗?我生了病,得了癌症,我的孩子同样也是,我们还是想尽最后的努力治疗……”

说这话时,他声音越来越虚,一生高傲的男人,从未伸手问别人要过钱。

苏小果犹豫地看了少年一眼,随后点点头:“可以”

为病人治疗很耗法术,如果这些人都治的话,她可能连维系人身的法术都不剩。

她抬步,又被中年男人拦住:“我叫傅洲,这是我儿子傅祉裕,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机会我会把这个钱还给你。”

苏小果没有联系方式,她摇摇头:“不必了。”

红线此刻在她掌心突然跳动了一下。

江莫璃在附近。

她无暇顾及傅洲和傅祉裕,疾步离开。

医院里,江莫璃坐在走廊椅子上,拿着化验单,眼眶湿润,最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化验单结果上那一栏写着胃癌早期。

那时她高三考上了a市最有名的大学,但因为顾宴西选择去英国读书,她选择放弃也转头去了英国。

可顾宴西何其聪明,只用了一年就修满所有学科的学分,毕业回国接手公司,而她即使聪慧,也没办法跟不上男人的脚步。

英国的饭菜难吃,她自小肠胃虚弱,即使有保姆,她也没什么胃口,时常饿着肚子,胃部时常隐痛,她并没有在意,最后熬成了现在的胃癌早期。

医生说让她乐观,胃癌早期是可以治愈的。

可她还是想哭,她为顾宴西做了那么多,顾宴西从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红线红线,这个女孩是江莫璃吗?”

苏小果握着红线,在医院里,每碰到一个女孩就小声问手中的红线。

红线到达目标人物范围的三百米就自动默认已找到,想要确切地知道是谁,还得挨个问。

红线在她掌中一动不动。

苏小果继续找,终于在四楼的内科处,看到一个女孩神色落寞地坐在长椅上。

苏小果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红线在她掌中动了一下,随着她向女孩走近,红线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是她了!

江莫璃。

苏小果弯了弯精致的眉眼,在江莫璃面前停下脚步。

夕阳的光投射在走廊上,为地面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冷清庄肃的医院被渲染出一层温馨。

江莫璃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她抬头,霞光落在面前少女的侧脸,宛如一个天使站在自已面前。

她很快回过神,哭过的之后的语气还留有鼻音:“你有事吗?”

苏小果伸出手,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黑漆的眸子里干净没有杂质,宝石般熠熠生辉。

江莫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面前的少女长的很漂亮,出尘的漂亮,她不设防地把手放到少女的掌心,眼睛微微瞪大,无声地询问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苏小果其实在酝酿着台词,她不知道怎么说,红线是仙物,只有她能看见,但她要手动系上,施不了法。

见江莫璃把手放在她的手心,她咧开嘴一笑,手中的绳子自动缠绕到她的手侧,接着苏小果打了个结。

红线已经系好了!

接下来只需要跟着江莫璃,就能找到顾宴西了!

苏小果太开心了,她准备一会儿去买个菠萝庆祝一下。

面前的少女太过奇怪,在她手侧不知道系着什么,然后咧着嘴一直笑,本来江莫璃的心情就不好,平白地被人戏弄,心情更不好了。

她站起来,冷着脸离开。

江莫璃没注意,她怀里的化验单随着她的动作掉落,苏小果捡起来,她不认识字,但她不傻,这意味着,江莫璃生病了。

等她认识字再看吧。

她把化验单收好,放进自已的怀里,蹦蹦跳跳地准备去买菠萝。

*

这真是邪了门了。

傅洲看着自已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健康,紧皱眉头。

他和儿子分完钱,傅祉裕硬是让他去治疗,他拗不过,就答应了。

谁知医生告诉他,没病别来凑热闹!

明明他跟儿子得的是一样的病,肾衰竭晚期,还是在这家医院,上个月这个医生亲自告诉他的。

怎么会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

傅祉裕住院治疗,但医生是个年轻小伙子,怕给自已的履历造成污点,不敢收,便让他收拾收拾回家,把他赶出了医院。

傅洲背地里笑着哭着,哭着笑着,不知道为何命运要这样捉弄他。

妹妹被人害死,家产被歹人夺取,父母一气之下喝药自杀,妻子因不堪生活艰难,离婚改嫁,他和儿子一起得了肾衰竭,整个傅家碎完了。

他白天去工地打工,晚上回到窄小的出租屋睡四五个小时,夜间跑外卖,赚来的钱全部给儿子治病买药都不够。

苍天在惩罚他吗?

傅洲走在街上,拿着两份化验单,儿子在前头走着,他这个做父亲的才敢流泪。

少年的自尊不允许他在父亲面前流一滴泪,傅祉裕背着书包,在前面无声湿了眼眶。

父子俩都倔强地不肯示弱。

苏小果碰巧在这条街上买菠萝,她拿着两份切好的菠萝,放在嘴里,使劲儿嚼,恨不得立刻把菠萝全部塞到肚子里。

傅祉裕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个娇俏的身影,漆黑的眼睛盯着手中的菠萝,嫣红的嘴唇蠕动,唇边挂着黄渍,美丽动人的小脸全是满足。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在他贫瘠的生活中,也撞见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