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该舍的舍不得 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初冬的桂林依然绿意盎然，仿佛并没有因为季节的变换受到影响。与之前夏天来桂林不同，冬天的桂林游客相对还是较少，一路走来并没有太多人。陈瑶好像永远没有烦恼，一路走走停停，拿着手机东拍拍西拍拍，果然女生都是喜欢拍照的。我点了支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继续回想着刚刚陈瑶在房间里对我说的话。正当我准备开口问她时，她突然转过身，手机镜头对着我拍了一张。我有些抗拒拍照，特别现在这个形象，感觉丢人至极。我迈开步子往前追去，“你赶紧给我删了，偷拍犯法！”

她对我扬了扬手机，又往前跑去，我笑了笑，算了，随她去吧。

我们来到漓江边上，一艘艘竹排停在岸边，确实没有什么生意，船夫都在岸边歇着闲聊。见我们走来，立马迎上来几个人，问我们是否需要坐船。

我们随便找了个竹筏坐了上去，竹筏上位置很多，却只有我和陈瑶两个客人。陈瑶心情一直都很不错，笑嘻嘻的，拿着手机拍来拍去，而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也是，出来玩就是放松心情的嘛。

看着清澈见底的漓江，我愣愣出神。如此山水的确可以洗涤人的心灵。突然一阵和旋响起，是陈瑶坐到了船头弹起了吉他。我听出来了是昨晚陈瑶唱得那首《思念是一种病》。她的歌声很好听，如这漓江一般清澈。此刻的她坐在船头，一手抱着吉他，一手轻轻拨动琴弦，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她穿着一套白色运动套装，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头发，然后轻启朱唇：

“当你在

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我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她长得真的挺好看，青春美丽，与此刻我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自嘲的笑了笑。曾经我也以为我拥有了全世界，那时候的我阳光、乐观、积极向上，每天都充满干劲，每一天都是美好的。而此刻的我确实如歌里唱的一般，我从喧闹的世界来到了孤独当中，我把自已弄得颓废，试图用逃避来麻痹自已。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

不知何时歌声已经停止了，陈瑶一直看着我，等我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自已这样盯着一个女孩看确实不太妥当。然而陈瑶似乎并不介意，她走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道：“大叔，这首歌送给你，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我看得出来。要不跟我讲讲吧，我很好奇哦。”

我对她伸出了手，然后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拿来。”

她的眼神有些讶异，不明白我的意思。

“吉他。”

“你会弹？”她的表情充满了不相信。

我用行动回复了她。突然很想唱歌，然后我抱起她的吉他，练了练手。她应该是专业的，音色很准。然后我就一边弹一边唱了起来：

“想得却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

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

她的爱在心里埋藏了

抹平了

几年了

仍有余味”

我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在发泄，我需要发泄。这一刻我应该有些癫狂。

我唱完了，然后将吉他放在了座椅上，站了起来。我想活动一下，总这么坐着有一些难受。

两侧的山在竹筏的移动中慢慢往后飘去，我想如果我是个诗人，此情此景我应该会吟诗一首吧。既然我不会写诗，那么就借用别人的歌来抒一下情。

陈瑶看着我，眼神充满了震惊。

“言西，我真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而且歌唱得也不错。只是你在发泄些什么呢？”

我望着山水，没有回复她。

“你别这么高傲嘛，咱们也算朋友了，说说嘛。”

我回到了座位上，想了想，对她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说自已的过去的，有些事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好。”

“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书上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开心了吗？你既然能通过唱歌发泄，你也可以把你的故事讲出来，这样也是一种发泄啊。”

“你呢？你有什么故事，我们交换吧。”

她被我问住了，低下头想了想，然后似乎下定决心，“好吧，我们交换，但是仅限于我们俩知道。”

我很惊讶，我其实是不愿意和她说些什么，才故意这么问的，没想到她真的有故事。

“好。”我答应了她。然后她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父母离婚了，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我跟着妈妈。妈妈是个女强人，她跟我爸的关系不好，很大原因就是她太强势了。我妈每天忙公司的事，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陪我，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偷偷去找我爸。我妈告诉我，生活里爱情不是全部，女人一定要能够将命运掌握在自已的手中，她觉得我爸不争气，给不了她想要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知道她每天都在忙忙忙。”

陈瑶用她的右手捏住了左手，看了看，然后继续说道：“我不愿意待在家里，因为那个家是没有温度的，几乎每天都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从初中起就开始住校，然后高中，直到现在大学毕业，我还是不愿意回那个家。我妈拧不过我，除了每个月给我打钱，她也几乎不会管我的生活。”

“直到我在大学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被我妈知道了。她冲我发了通脾气，禁止我与他来往。我当然不愿意，我与他感情很好，他对我也很好，但是我妈不同意，我妈断了我的经济来源，非让我回家住，不允许我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妈用了什么手段，我男朋友后来就决定出国留学了，我不想去，大吵了一架，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我也不想去深究什么，如果我们的感情这么脆弱，往后的一生也会经不起考验，所以也就干脆放手了。但我更不愿意向我妈屈服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温度的家，于是我就自已在外面租房住，在晨曦酒吧驻场赚钱养活自已。”

她好像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没意思？就这么个事。哈哈。”

其实她的故事真的挺普通的，母亲不支持，然后强行拆散了他们。

“我倒是觉得你妈妈说的挺对，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现在还小，慢慢体验吧。”我对陈瑶说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呢？还有，我一直没问你，你来桂林做什么？又干嘛跟着我呢？”

她看着我，瞪着大大的眼睛：“大叔，你真的就不同情我一下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人家这么伤心哦。”

她的表情有些夸张，我觉得她肯定早就从情伤中走出来了。

她见我没开口，继续说道：“我来桂林就是治疗我这破碎的心啊，我可是刚刚被一个男人给伤害了啊。再说，我没钱，想离开让我伤心的深圳出来转转，又听说你要来桂林，免费的司机谁不要啊。”

后面这半句我倒是相信，晨曦酒吧生意不好，估计也开不了多少工资给她。

这时候竹筏也靠岸了，我们逛完了一圈，然后我起身往岸边走去。

她转身去拿吉他，然后又冲我喊道：“喂，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故事呢？你不可以这么没素质，欺骗我一个小姑娘的感情。”

岸边的船夫都看着我，我感觉无地自容，低头往前走去。

陈瑶就算背着吉他也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追上我了，怒气冲冲的对我说道：“你个骗子，我都已经把我的故事跟你讲了，你答应我的交换呢？”

我笑了笑，对她说道：“丫头，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不要轻易相信男人说的话。哈哈。”

她好像更生气了，一边走一边要拿脚踹我，我赶紧向前躲开。她继续在后面追我，一边追一边张牙舞爪的，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乐极生悲，她摔倒了，她的吉他也掉在了地上。

我赶紧转过身，快步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她低头捂着脚，应该是真的摔倒了，我伸手想扶她站起来，她一把打开了我的手，“不要你管。”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疼的。

我突然觉得自已这么做确实挺不厚道的，有些歉意。我蹲了下来，对她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会这样。”

她抬起头看着我，梨花带雨。“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喜欢骗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骗你，我会慢慢和你说我的故事的，咱们先回去吧。”

过了一会，她似乎平静了很多，然后自已撑在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我捡起地上的吉他挂在胸口，然后转过身，朝她示意。她也不扭捏，爬到了我的背上，我就这么背着她，朝酒店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先带她来到我昨天包扎的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好在只是单纯的扭伤，医生说不用治疗，过两天就自然好了。

我放下了担心，然后让她坐到医院大厅的座椅上，我自已过去护士站，找护士为我头上的伤口换药。

我心想难道这就是天意？我俩相克？不然为什么这刚到桂林没两天我们都挂彩了呢？我有点郁闷。

我又背着她回到酒店。她还是沉默不语。我将她送回房间，然后拿了她的房卡，跟她说了一声，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先去街边找个饭店随便打包了两三个菜，装了两个米饭，然后来到一个便利店，买了包烟，想了想，又买了几瓶冰啤酒，然后回到酒店，用房卡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大小姐，开饭啦。”

她看了我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努了努嘴，示意我把饭放到床头柜。我把饭放到床头柜，然后把房间的凳子搬到床头，将饭和菜一盒盒的打开，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她接过筷子，什么话也没说，狼吞虎咽起来，我想她是真的饿了。

我一把将她受伤的脚抬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你干嘛呀！”

我没理她，脱掉她的袜子，脚踝处确实肿了。我拿起一瓶冰啤酒，就这么贴了上去，然后沉声告诉她：“冰敷一下，不然明天真下不了床了。”

她一下子明白了，但是脸上还是有一层淡淡的红晕，毕竟是女孩，脸皮薄，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我把她受伤的脚放到床上，然后用一个塑料袋包住，把塑料袋的袋口系上，刚刚好。然后我走到了窗户边上，打开窗户，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我觉得有点累。

她沉默了一会，对我说道：“没想到你还懂这些？这是以前为哪个女孩子做过吧？”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开口道：“以前在学校打篮球，我受伤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她用的是矿泉水，我用的是冰啤酒。”

陈瑶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又笑了笑，对她说：“刚好这啤酒有些冰，你等会捂到不冰了我就可以喝了，就是不知道你脚臭不，等会需要把啤酒先冲一下再喝，哈哈。”

她果然被我逗乐了，“你才脚臭，臭男人。”

我掐灭烟头，坐到了她的对面，也打开了属于我的那份饭，吃了起来。我们边吃边聊，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过来。

吃完饭，我把垃圾收拾了一下，扔到了走廊的垃圾桶里，又回到房间，拆开绑在她脚上的塑料袋，看了看她的脚，消了一些肿。她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抗拒。

我吓她：“你这得冰敷一个晚上，不然未来几天你就别想出门了。”

她全然不怕，“”你别忽悠我，刚医生都说了，我这个不严重，这两天就好了。”

“随你。”我转身准备回自已房间。

她喊住了我，“站住！”

“干嘛？”

“你就这么走了？你得对我负责！”

我头大，这小丫头真是毫无忌讳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负哪门子的责？”

“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所以你不能走。”

我又想起刚刚在医院的那个念头，开口道：“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天生相克？你看，第一天我被人开了瓢，第二天你就崴了脚，我看，等你脚好了咱们还是分道扬镳吧，这样我内心才能踏实一点啊。不然再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俩呢。”

她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惊奇：“大叔，你还会算命？你可别逗我了。要不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大财？”

“这辈子你就别想了，你五行缺金，金是就是钱，变相对于五行缺钱，知道么？”

她大笑，“那你呢？你缺什么？啊，我知道了，你金木水火都不缺，你就剩个土？”

我瞬间明白了她这是在骂我土，但也非常享受这种互贫的时光，毕竟很久没有跟人这么聊过了。

“你少跟我贫，懒得理你。我走了，天都黑了，我需要去洗个澡，等会我会来看你的。”

她眼带笑容的看着我，“嗯，你走吧，反正你还会回来的。”

我走出她的房间，帮她带上门。这次她没有阻拦我。等我开了半天门打不开，我才想起来她为什么刚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的房卡在她手里，她的房卡在我手里。

我不得不返回来，打开她的门走进去，“你故意的是吧？”

她笑了笑，“哟，你怎么又回来啦？良心过不去，还是决定好好照顾本小姐？”

我没多话，走到床边，直接伸手去掏她的口袋，我知道房卡在她上衣口袋里。

她挣扎着躲避，但是她的脚又不能动，所以只能用手捂着口袋不让我掏。突然我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扑到了她身上，整个身子就这么压到了她身上。

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很柔软，鼻子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似乎也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场景，一下子也呆住了。我也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趴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几秒钟后，她眉头皱了一下，我知道我压到她受伤的腿了，赶紧爬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向她道歉。这又是一个意外。她红着脸，还没有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来。

她没有回复我，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她伸手，将我的房卡递给我，我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关上她的房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终于我还是点了根烟，打开自已的房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