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晚,加班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公司,抬头看了看窗外,路灯在朦胧中嘲笑着我的孤单。我真的很孤单。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

老陈给我打来了电话,“速来晨曦酒吧,今晚带你放松放松。”

我不太喜欢酒吧,那种吵闹仿佛在嘲笑着寂寞的人,所以人们都不愿意在它那里寂寞。

“算了,不去了。”

“来吧,你回家也没事,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你需要释放,别把自已逼得太狠。介绍两个朋友你认识。”一阵咔嚓声从电话里传来,应该是老陈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我想了想,“好吧,你发个定位我,我过来坐坐。”

不一会手机响起微信语音提示音,老陈将定位发了过来。我看了看地址,晨曦酒吧位于深圳前海壹方城附近,属于一片新开发的区域。

开车行驶在深南大道上,内心突然一阵烦躁。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我还没有从洛可离开我这件事中走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其实我们都在逃避,可总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而除了逃避目前的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我想去找她,可我应该去找她吗?找到她我又能如何呢?

深圳这座城市没有深夜,尽管已经晚上十点,它依然灯火通明。这里的节奏很快,快得让人忘记了快乐或痛苦,快节奏也是最好的麻醉剂,因为它不给你痛苦的时间,你必须一直在路上。

很快我就到了老陈所说的晨曦酒吧。将车停在酒吧门口,走下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很少来这类地方,骨子里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然而这里好似也不那么热闹。门口零散的停着几辆车,告诉我这里的生意并不是很好。我走了进去,有些诧异。这里是一个清吧,与我所知道的酒吧环境并不相同。正对大门有一个面积不大的舞台,一个红头发美女在上面唱着歌,身后有着乐队在伴奏,声音并不大。

我走了进去,老陈在靠窗的位置朝我招了招手,他的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之前没有见过,应该是他的朋友。我朝他们笑了笑,走过去坐了下来。

“晨哥,小雪。”老陈向我介绍道,然后朝服务员招呼了一声,“晨哥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玩乐队的。”然后老陈冲走过来的服务员说道,“小妹,帮我上些酒。”

我看了看晨哥,典型的艺术家形象,络腮胡打理得非常干净,头发也很清爽,身形比较魁梧。“晨哥你好,我是言西,老陈的朋友。”

“言总你好,总是听老陈说起你,难得见一次面啊!”晨哥看向我。

“晨哥你客气了。”我看了看老陈说的小雪,我记得老陈好像跟我提到过这个人,但也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你好。”我冲她点了点头,她朝我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老陈帮我开了瓶酒,递给我,“言西,看你现在每天的状态我担心你哪天看不开来个自寻短见,那我的饭碗就没着落了,所以我必须开导开导你。”

我知道老陈是故意跟我开玩笑,“你想多了,你这种祸害都还活的好好的,我怎么会想不开,你没死之前,我会活的好好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也知道我和老陈关系好。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我看了看,是刚在台上唱歌的红头发美女。

老陈又开了瓶酒,递给了坐到我们这桌的红头发美女,然后对她说道:“没笑啥,都在说你刚刚歌唱得好呢?你说你要是去当个网红做个直播,肯定征服一大片少男的心。”

“你就是没个正经。这位帅哥是?之前好像没见过。”她面带疑惑看向老陈。

“嗯,他是我老板,言总。”然后老陈向我介绍,“言西,这是曦姐。这个酒吧的老板娘。”

“曦姐你好。”

“言总你好,经常听老陈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年轻。”曦姐端起酒杯,冲我示意了一下。

我苦笑道:“他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背后不知道怎么骂我呢。不好意思,开车了,今天不喝酒。”说完我就准备让服务员拿点饮料过来。

“你说你,说好了今天放松一下,每天这样端着不累吗?”老陈的口气有点生气。

“是啊,言总,等会叫个代驾吧,这里方便。”晨哥给我倒了杯酒。

看着曦姐还端着酒杯,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终于架不住劝,也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老陈低声冲曦姐说了些什么,然后刚坐下来的曦姐又离开座位,去了舞台那边,不知道做什么。

我又端起酒杯和老陈还有晨哥碰了碰。然后老陈对我说,“帮你点了首歌,知道你喜欢周杰伦,听听看吧。”

我以为他会给我点一首《稻香》,毕竟是励志的,他应该也没听过周杰伦的什么歌。不一会儿,舞台上来一个抱着吉他的女孩,灯光比较暗,看不到长相。

曦姐又回到了座位上。一时无言。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那个女孩与身后的乐队交流了几句,然后扶了扶话筒,吉他声响起。“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你不再牵着我的手。”她的声音清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向听众娓娓道来。

我很好奇,老陈竟然知道这首歌,但也让我的思绪跟着飞了出去。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的生活风平浪静,幸福的家庭,美好的童年,青梅竹马的爱情,顺利的学业,以及刚起步的事业。我的生活好像一场设定好的程序,这段代码没有bug,没有不幸,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我应该顺利的在27岁与洛可结婚,在深圳买房,安家,生一双儿女,拥有自已的小家庭,然后就这样幸福下去。

是的,25岁以前的人生太顺利,让我一度以为我开启了外挂,或者拥有某个异于常人的插件,让我在人生这场游戏中如此顺利。

歌声把我拉回现实,灯光指向舞台中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台上那个女孩的容貌。她像一朵兰花,在灯光的照耀下白玉无瑕。也许是天冷的原因,她穿着一件白色运动外套,深蓝色的牛仔裤,扎着简单的马尾,应该是唱歌耗费体力的缘故,脸色有些微微红晕。她的五官很美,像水仙花一般泛着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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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雪冲我招了招手,拿起了酒杯。“言总,初次见面,敬你一个。”

“客气了,我和老陈是兄弟来着,晨哥曦姐,你们也都别客气了,一口一个言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大家族的富二代呢,我们就一家小公司,你们喊小言或者小西都可以。”我也端起酒杯,冲他们几个发起邀约。

我和老陈一饮而尽,然后他们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谁说不是呢?老陈每次跟我们介绍都是一本正经的,我们也不敢乱来啊,哈哈。”晨哥冲我笑了笑。看的出来他们和老陈关系也挺好的。

曦姐这时候问了我一句,“出来玩就放开一些,我也不喜欢言总言总的叫你,显得太正式。以后就喊你小言吧。你想听什么歌吗?我帮你点,来到这里就是主场,一切随意。”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然后老陈告诉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俩是一对,晨曦酒吧就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我和他们认识也有几年了,关系不错。”

“嗯,这很明显。”我应了一声,然后对晨哥说道,“晨哥你一看就是玩音乐的,我也喜欢,什么时候带我玩下?”

我没有看错,晨哥这形象活像个艺术家。他也放下酒杯看向我,“难道我身上有这股气质?我怎么没看到自已身上有如此耀眼的光芒?你曦姐每次都说我看起来像个二流子。”

我们哄然大笑,气氛好像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我有些好奇,酒吧的生意好像并不怎么好,按道理这个点酒吧应该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客人最多的时候。我问了问老陈,老陈告诉我:“晨哥的酒吧刚开没多久,目前也在发愁生意不好,叫你来也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渠道帮忙推广一下。”

“你这天天泡吧的人,你把你的狐朋狗友都带过来不就可以了?”我对老陈说道。

“这个你还真怪不到老陈,我们已经很感谢他了。酒吧圈子没有定性的,靠他们只能维持一时,前段时间都是老陈带过来的朋友,但这样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曦姐看了看周围的客人,向我说道。

我没有回复曦姐,因为这时候舞台上那个女孩已经唱完了一首歌,然后开始了另外一首歌的前奏,而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晴天》。

前奏不算太长,可吉他的这段和旋让我百听不厌,然后我又听到了那句让我很是熟悉的“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我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台上,这一刻我有些放空自已,什么也不去想。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间

我怎么看不见

消失的下雨天

好想再淋一遍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好想再问一遍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我是第一次听一个女生唱这首歌。我又想起了洛可。她喜欢听歌,但她从来不唱歌。我还记得我和她一起听这首歌的时候是在高中,那天我们坐在操场,背靠着背,一人戴一只耳机听这首歌。她告诉我,她也喜欢周杰伦,她觉得周杰伦的每首歌都是有灵魂的。他的音乐伴随了我们的学生时代,也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台上突然停止了演唱,响起了一阵大提琴的伴奏。我又记起了那个MV中,JAY坐在一棵树前,抱着大提琴在雨中独奏,然后还有一段他和女主角接吻的画面。

那天也是我和洛可的初吻。我们都小心翼翼,那一刻我们就是初尝禁果的孩子,也是那一刻我才真正决定和洛可在一起。

大提琴声戛然而止,台上女声再次把我拉回现实。她似乎也沉浸其中,因为这一段声调突然转高,我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我望着台上没有收回自已的目光,可我的目光中并没有真实的可见物,一阵失神。

老陈又给我倒了杯酒,我才从回忆里收神。我这才看到台上的女生也看着我,她应该误会了我为什么一直看着她。我轻轻摇了摇头,想到这么看着一个女生确实有些不妥,收回了目光。

我想到了刚刚曦姐对我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回复她:“不好意思,听得有些入神了。曦姐,晨哥,你们放心,老陈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他把你们介绍给我认识,我也知道他的用意。这件事我们拿手,回头我想一下,给你们拟定一个营销方案,应该好解决。”

“太好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只要你来,晨曦酒吧永远对你免单。”

我从曦姐的话中,感受到她也是很性情的人,直爽,干净利落,直来直往。我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言西出马,曦姐晨哥你们就放心吧。虽然我们公司不大,但言西这个人言出必行,执行能力也很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公司这一群都愿意跟他干的原因。”老陈这时候又抬起了酒杯。

晨哥曦姐向我投来肯定的目光,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信任。

歌声最能勾起人的回忆,而回忆又最能醉人,更何况是正在喝酒又在回忆的我。我已经记不清我多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我觉得我是该放下自已紧绷的心了。

一直到深夜12点,老陈搂着小雪向我告别,我也起身,准备回家。临走时,晨哥又拉着我喝了几杯酒,然后非要送我回家。胃里一阵翻涌,我强压了下去,扶着酒吧的大门,婉拒了晨哥的好意。

车是没有办法开了,深圳的交警是出名的厉害,我也不想叫代驾,于是将车留在了晨曦酒吧门口,告诉晨哥我想自已走走。

深秋的深圳不似湖北那般寒冷,却也已有些凉气。走出晨曦酒吧,瞬间头脑清醒了一些,可这种清醒让我一下子伤感起来。

这一个多月我几乎都在强迫自已不去想那件事,而洛可也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突然有些恨她的绝情。虽然我理解她的苦衷,我也很难再去要求她一些什么,但她真的可以就这么把我打入谷底,否定我与她这20多年来的感情吗?我甚至都在想,我们真的有爱过吗?如果有,为什么她走的时候那么毅然决然?如果没有,此刻我为什么会心疼?

我点燃一根烟,酒意有些上涌。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辆的士从我身边走过,冲我滴了两声。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车,司机又轰着油门走了。我知道以现在这状态打车的话我一定会吐在车上,所以我决定先让自已清醒清醒。

我路过一个地铁站,思绪又把我带到刚来深圳的时候。我和洛可那时候还没有买车,经常一起挤地铁去上班。我心疼她,我说等我有钱了,一定第一时间买一辆车,天天送她上班接她下班。我做到了。可现在她又在哪里呢?

我走进了地铁站,我想坐地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