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跪在地上的掌柜竟然有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裴京墨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震慑就高抬贵手,他把当时愿意跟自已过来作证且有真才实学的那些学徒全都换了上去,至于那些上了年纪的掌柜,这时候该告老还乡就放他们离开。
当然也有部分人不愿意走,裴京墨拿着自已之前掌握的证据,“做了这些事儿还欺负主家仁慈,我可不一样,既然不愿意走,那就去牢里说说吧,还有诸位的儿孙……”
未尽之言拿捏了所有人的七寸。
毕竟在场有很多人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已的儿子过得更好一些,但他们清楚,这个年轻人却不是一个讲情面的。
安国公可能压根儿不知道他们是谁,但这年轻人却是打算拿他们立威,这下子不愿意走的也走了。
裴京墨扶上去的那些都是愿意过来帮他作证的人,而这些人大多都是跟在掌柜的身边时间很长,铺子基本的经营流程,还有往来的商户关系都已经熟练了,哪怕临时接过重任,也不会捅娄子。
为了能够表现好,他们行为处事儿也会比以往要更严。
至于那些兢兢业业为白家打工的掌柜的,裴京墨也进行了针对性的赏赐。
在乎儿孙的,便将儿孙送到最好的私塾,家中有亲眷生病的,上好的补品、优秀的大夫一同赏赐过去,该拨款的拨款,该放过的放过。
有部分掌柜的个人才能大,在经营铺子期间,自已也从中拿了些油水,不过并不影响铺子的整体效益,手下的那些人也个个的都很满意。
对于这一类,裴京墨没有刻意的打压,反而出言安抚,利用他们的特性还多分配了一些京城中富家小姐经常去的衣裳铺子和首饰铺子,摆明了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是可取的。
没有将人逼到绝路,又把所有人的弱点和特长紧紧的捏在手里,又对白檀名下的所有嫁妆铺子如数家珍,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些人处理完了。
让人怀疑这位裴先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白檀身边。
白檀那边正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跟着桑葚毫无形象的在那里跟刚才的花农学着种花,花农哪里接触过这样接地气儿的贵人,尤其是听说了她还是陛下的公主更是小心翼翼。
不过很快就发现了白檀是真心实意的向他讨教一些花的养护技术,在不知不觉中也放松了警惕,侃侃而谈。
侍卫过来在白檀身边耳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裴京墨还真的没有说谎,做到了物超所值,看来还可以再用用。
裴京墨为人聪明,而且所有的尺度都拿捏的刚刚好,在收买人心上更是丝毫都不往自已身上扯功劳,施恩的都是白檀,做坏事儿的才是他。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人,他揉了揉额角,想找白檀汇报一下,刚走到花园就看见自家小姐和桑葚两个人头对头的在那里搭棚子,一张白净的脸上蹭的都是土。
“别在那儿傻站着,帮忙搭把手。”白檀头都没回,就知道来人是谁。
裴京墨不由得有些恼怒,“自已身子什么样,心里没数?你怎么不去码头扛麻袋,纸糊的灯笼一样,累倒了,谁给你熬药?”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也没有让白檀生气,她把手里的花苗递给桑葚,示意桑葚接着种完,洗净了手才走过去,“工作太多了吗?怎么态度这么差。”
“一个账房的工钱干着管家的事儿,日后熬药指不定还需要我盯着,态度差就差点儿吧。”
这话说出来之后,裴京墨自已都惊了,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冲,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檀,发现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白檀收了卖身契到现在为止,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人真的对谁生过气,甚至是变了脸色。
“工钱多少自已定,你接下来的身份可能要……”白檀话语里带着几分笑意,“更多一些。”
裴京墨沉默,示意白檀跟着他去里屋。
二人坐定。
“你是背着安国公搭上了三殿下?”
“谈不上,国公府总不能在父亲这里没落。”
这句话说的可就很明显了,太子殿下不能容人,身边也早已有了自已的亲信,白檀哪怕成了太子妃,日后要图谋的事情要更多,二殿下就更不用说了,非常标准的一只笑面虎,别说是容着国公府,登基以后哪怕第一个杀的就是白檀。
不是白檀选择了三殿下,而是皇帝只有这三个儿子,她没得选。哪怕不知道三殿下这么多年的不声不响到底是在蛰伏,还是真的不争不抢,她目前能选的也就只有三殿下。
谈不上……没否认,也没有承认,裴京墨打算就当白檀不想把安国公扯到这件事情里,那么大岁数个老头子了,也别折腾了。
“日后我们就在将军府扎根儿了?”裴京墨大脑飞速的运转,他上了这条贼船自然要知道船上有多少资本,不过目前看起来似乎是零。
“暂时住着。”
嫁给了商千寻,却说只是暂时住在将军府,这句话能够判定白檀没有造反的心思,不然也没有必要在水里滚上那么一遭。
那就说明了二人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个形式,白檀要的不是将军夫人的位置,而是要借着这段婚姻送她的第一个棋子——商千寻出京,顺道解决了她的婚事。
白檀应该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二人和离,或者顺手宰了商千寻……裴京墨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还是决定开口再多问一句,“宰了他?”
白檀原本和他一问一答,来来往往都很正常,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她一愣,“宰了谁?”
裴京墨看白檀反应就知道,她和商千寻至少到现在为止合作关系还是比较稳妥的,不然白檀不会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已说要宰了谁。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是要再创辉煌,还是……”
“国公府的名头自然是要保留着,至少在父母去世之前,国公府不能出现任何落败的迹象。之后嘛,可能会去江南一带,直接养老。”
这个回答和他猜的差不多,安国公府所有财力物力养出来的女儿别说是参与到皇子之间的夺嫡,就算日后成为一国之母也是绰绰有余的。
最大的问题就是白檀想或者是不想,想的话,她哪怕是再嫁之身,照样能够为自已谋算一切,把持着皇帝的后宫,指不定有她在的地方,其他的妃子连裤子都穿不起。
不想的话……裴京墨看着坐在自已面前的人,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副脾气和骨子里的那股疯劲儿,还真适合找一个天气温暖的旮旯胡同,每天钓鱼养花。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皇帝说要建的那个救济院,有打算了吗?”
白檀在大殿上闹的那一出,根本不需要他出去打听,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她的事迹,裴京墨想不听都不行。
白檀脸上的神色诡异了一瞬,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是老规矩。”
裴京墨一愣,他和白檀认识了还需要几天才能凑满一个月,见鬼的老规矩。
不还是他打着白檀安排的旗号,负责从里到外的忙碌,将具体的流程捋顺,在关键节点上或者必须要应酬的时候,白檀再出来露脸。
“大头归皇帝,剩下的那些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二殿下的人,或者是中立派,只要想表现的,我都让他们露一次脸。”
白檀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开口说出来的,这话好像是打算真的平摊所有功劳。
裴京墨可是知道这人的一肚子坏水,“懂了。每一个想要露脸的人,我负责从他们身上好好的刮油水,不脱下一层皮对不起他们的‘善心’,功劳均摊,但是直接受益的百姓必须知道从里到外只有你这个将军夫人操持。”
白檀笑容加深,这就是她喜欢和聪明人共事的真正原因,她抛出去一个引子,对方便什么都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