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寻神色动容,白檀最善于观察人心,也知道自已这几句话的确是说到了对方的心坎儿上。
她只可惜自已是个女儿身,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战场,所以只能想方设法的谋算了,以另外一种方式达到自已的目的。
“而且小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你舍不得那些曾经跟你同生共死的兄弟,自然也不会亏待对你有恩的我,你若是能够在南疆立稳了。”
白檀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看了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我日后去的也会更有底气,毕竟我又娇气身子又差,心思还重,不太容易相信旁人,把保命的底牌给小将军,也是指望小将军日后能照顾我。”
把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自已都有些不相信。商千寻虽然为人真诚善良,但是她并不相信此人不会因为任何意外的原因背叛自已,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就将唯一的保命底牌交给对方,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商千寻信了。
他收下了信物,开口说出来的话非常真诚,也是许诺,“若是我还活着,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有需要,我永远都会为你提供庇护。”
白檀笑眯眯的起身,拆掉了自已头上的白玉簪,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过来吧,我来替你磨磨。”
商千寻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已为什么离开京城的理由写成一封信,到时候第二天清晨,城门一开他便离开,白檀就能拿着这封信去告状。
一来能够将自已离开京城这件事情捅出去,二来也能把安国公府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他有些沉默的坐在桌前,“你当真想好了吗?”
自已这时候若是走出去了,这个世道对于女子并不善良,哪怕对方的身份已经是皇室的公主,出身安国公府,很多压根儿不知道实际情况的百姓都会认为她不知好歹。
想方设法的算计了救命恩人,最后将人逼的宁愿去南疆送死,也不愿意和她做夫妻,若是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儿的,可能出去上街一趟都会被人家的唾沫淹死。
更何况,他的身份微妙,父亲身上的罪名还没有洗清,皇上摆明了就不想让他离开,自已这么一走,日后天高皇帝远,没有任何人能够拿他怎样。
但是白檀这辈子就别想,至少短时间没有办法融入京城中的那些贵妇圈子,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
“阿檀只愿小将军健康平顺,长乐无忧。你我各取所需,小将军不必担忧。”
白檀连头都没抬,手上给他磨墨的动作又稳又平。
明日城门一开,她要做的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开了头。商千寻虽然心有不忍,但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知道自已继续留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写好了这封信,白檀仔细看了一遍内容,确定其中所有的信息点都是自已知晓的,这才小心谨慎的把信放在一旁。
“小将军,一人出门在外要把该带的都带好。”她从自已的嫁妆箱子里面翻出了很多奇珍异宝,有上好的伤药,止血药,还有一些碎银子,银票,包括非常难得的金丝软甲都一股脑的给人带上。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那里碎碎念,“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下来,我日后的荣华富贵可都挂在你身上了。”
商千寻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给自已收拾行李的白檀,总觉得这样的画面非常荒诞。他在年幼的时候曾经看见过母亲给父亲收拾行李,不过母亲眼里总怀着一些悲伤。
但是就在刚才母亲的背影和白檀的动作竟然意外的重合在了一起,有些冲淡他前些日子因为父亲去世而难过的情感。
“不怕我一去不回头?”商千寻下意识的开口逗了她一句。
白檀想都没想,“那你会一去不回头吗?”
“不会。”
“这不就得了,小将军的为人我是信任的。如果小将军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沉在河里好了,哪里愿意背上那么大的风险硬将我捞上来。”
白檀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仔细的思考自已还有什么东西忘拿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给他讲一下自已在南疆那边究竟放了多少人手。
言语之中好像真的是把所有的底牌都交给他了,等到天一亮,商千寻拿着白檀给他收拾好的行李从府里的侧门离开。
桑葚一晚上都没睡好,她虽然能感觉出来未来的新姑爷是一个好人,但也担心自家小姐的身子骨,担心姑爷没有办法照顾好小姐。
一大早就过来门口守着,估摸着该起床的时间伸手敲了敲门。
里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一愣,白檀没有睡眼惺忪,反而看起来非常清醒,“桑葚,帮我准备入宫。”
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家小姐,姑爷的影子都没看见。
“小姐……”
白檀似乎知道桑葚想问什么,“小将军今天一大早就出府了,应该是去了战场吧。”
桑葚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先不说新姑爷到底该不该离开京城,哪有大婚当日一大早就出去的?闹出这样一遭事情传出去之后,以后让他们小姐如何做人?
“是陛下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姑爷吗?”她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白檀非常残忍,“没有。小将军留了一封信,说之所以答应陛下的赐婚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但与我没有男女之情,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一辈子夫妻,怕耽误了我的幸福,所以干脆就去了南疆戍边。”
“那人是什么狗东西!”桑葚这时候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愤怒,“若是对小姐没有男女之情,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赐婚!哪怕是普通人家也知道不能在新婚之夜就这么走了!传出去之后小姐怎么做人!”
丝毫没注意到自已刚才还一口一个姑爷,现在张嘴闭嘴就变成了狗东西,桑葚恨不得顺着商千寻离开的方向一路转过去,将人活吞了!
白檀看着他气成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这么生气?”
“那个狗东西真的是狼心狗肺!小姐色艺双绝,能够嫁给他,那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大婚当日转身就走了,亏他还是将军府出身,上不得台面!我们回去告诉老爷!不,我们上御前告状。”
像连珠炮一样的抱怨话语硬把白檀逗笑了,府里的管家被这边的动静吵到了,赶过来之后脸色苍白,他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是却被白檀打断。
“管家,不必担心,我并没有责怪小将军的意思,但我与他既然已经成婚了,如今也是将军府的人,今日会去陛下面前解释清楚的。”
老管家想要为了自家小少爷道歉,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含泪的跪在白檀面前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好不容易把老管家送走了,裴京墨靠在房门那里默默的看着正在接受桑葚上妆的白檀,一直没有说话。
“你再这样红着眼圈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小姐受了多大委屈。”
白檀轻轻的拍了拍桑葚。
“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桑葚下意识就开口反驳,她一个没有怎么念过书的丫头都知道,这是丈夫对妻子最大的羞辱!
她现在开始为了自已头天晚上觉得商千寻还是个好人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