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韩世忠看着搁那探头探脑,举步不前的人,不知道是要生气好,还是该高兴的好。
“进来”,果然他还是对他们太好了,得寸进尺!
现在都到这个点了,他还真是高估了他们。估计除了这个胆小的,他也等不来其他人了。
“先说好,你要不想说可以出去陪着他们”,韩世忠指了指紧闭的大门,“我就一个要求,说实话!”
王胜本来就紧张,被韩世忠这样一吓,话都说不顺畅了。“知,知道了,了。”
这群糟心玩意儿。也不知道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了。胆子大的敢把天给他捅破了,胆子小的,就眼前的这个,他说话声大点都能吓到他。
“你多大的胆子,你知道,我也知道。”韩世忠闭上眼,不想看见他那副表情。“说实话,这里就没你的事。”
王胜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到了“砰”的一声。接着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里间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王胜小心翼翼的抬头,“将,将军?”
韩世忠连头都没回,“坐着太舒坦了?”
韩世忠话音一落,里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像刚才那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现在知道识时务了?晚了。韩世忠轻笑,“既然坐着太舒坦了,那就跪着写吧。”
那俩是消停了,这个估计也被吓得够呛。韩世忠尽量语气温和,“你接着说”。
“是”,王胜这次终于可以磕磕绊绊的解释了。
就是吧,他这前一句,后一句的就算了。关键你别首尾不接的啊。说的真就毫无逻辑可言。听的韩世忠头疼。“停停停,先停下。”
“啊”,一听韩世忠喊停,王胜立马就手足无措起来了。他,他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你的事。”韩世忠以手扶额,“我问你答?”
“哦哦”,王胜连连点头,“好。”
那俩除了不肯交代出同谋,基本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虽然这些人胆子大,但还不至于唬弄他。韩世忠也懒得听这些前因后果,“你那,家里困难的多吗?”
“多,多的”,王胜这次就是害怕,也没有犹豫。“我们倒是没事。可,可是,大家好多都是从北方举家南下的。他们基本上都,都指望着我们的“军资”。”
头疼,韩世忠感觉自已今年是闲不下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行”,说起这王胜就一脸感激,“我替大家谢谢将军!”
虽然他们将军总是喜欢秋后算账,但是他们将军还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好的人。
他知道自已的性子,本来解元他们几个是不打算带他的。可,他做不到看着自已的弟兄受苦,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解元他们拼尽全力才能得来的一份对他们来说最是珍贵不过粮食。
他知道自已不像解元,成闵他俩一样,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他对韩世忠的感谢是发自肺腑的。
他知道外边都说他们将军带兵抢粮 是他们将军出身低,说他们将军就是一个兵痞。可他想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他们不知道楚州的情况,凭什么就能这般武断的定义他们呢?
其实他们将军是可以不用管他们的。都是节制一方的重臣了,他们将军本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而且,又不是说他们军营里有人饿死了。就算是有,也不能说他们将军做的有多差。
也许有人会说他们将军没有明察秋毫。他不敢说所有,但是他敢保证他手下的弟兄没有一个对他们将军心怀不满。
他们是出身不高,但该有的忠孝节义,他们还是有的。
先不说他们将军行事不拘小节,同他们关系本就不错,他们本来就信服于他。就是说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亲赴临安?他们将军可以。就只此就够了。
更遑论是,他们已经抢粮之后,他们将军以一已之力压下了这件事?
更遑论还不仅仅是这些呢?
说实话,在先前是什么样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们前护军认的上将就只有他们将军一人。
也别说什么他们是乱臣贼子,他们可不敢认。
最初他们以为朝堂争斗会很远很远。原因有很多。
首先,他们位卑。朝中自有高官贵胄在,他们不过是一士卒。他们影响不了朝堂,他们唯一能做的也不过为大宋,为他们官家守好一退再退的边境。
其次,有他们将军在。朝廷争斗太过惨烈,早在绍兴初年,他们将军便告诫过他们,莫要插手朝廷争斗。当然,要是有不怕死,想要去搏一搏前程的,也可以去。他们将军绝不会拦。事实证明,他们将军确实没有拦。当然,也没有给任何不信命的提供过帮助。
最初确实有人不听劝告,可惜除了撞的头破血流外,就是白白丢了性命。你以为朝中就是那么好混的吗?他们大宋重文治,三年一科考,你以为他们大宋就这么缺人的吗?不过是一茬又一茬,新人换旧人罢了。
还有人来求他们将军。他们将军又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官家,撞南墙求他们将军有什么用?就算是有用,他们将军又凭什么帮他们?他们将军欠他们的吗?
之后,自绍兴五年他们官家明旨宣告五大护营军后,他们前护军一直驻防在楚州一带。自那时起前护军除他们将军外,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就没人去过行在了。
去当然,还是有愣头青觉得自已会是下一个岳帅的。他们也不拦,是成是败,皆看命数。
总之,他们前护军这边,一直以来都不涉政治,只遵王命。
但,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的官家偏袒奸佞,挪用军资。朝中的大臣,醉心钱财,纵容奸商。大灾之年,朝中军费减半,商户粮价骤涨。怎么?他们前护军就这般好欺负吗?
“想什么呢?”韩世忠皱眉,“那俩知道的就差同伙没交代了,要不你说说?”
反正看他这样,韩世忠估计除了这,他现在还不一定有自已知道的多。
“哦”,王胜刚应下就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没有其他人了。”
好好好,他倒是没想到他们都这么讲义气。怎么,就他一个是恶人,他们都是好人是吧。
“没有?”韩世忠也不为难他,他们不是关系好吗?不说可以啊,“要不你说点他俩不知道的?”
王胜对这话确实意动,可是,他上哪知道连那俩老狐狸都不知道的?“将军,你别为难我了。”
“你怕什么?”韩世忠就见不到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都年过半百,都当祖父了,能不能长点出息?“我给你点提示,许世安。”
别看里边那俩心眼最多,但要说是主谋,他俩想不出来这招。
这里边这么多人,要说最可能是主谋的,除了许世安,他还真想不到别人了。
里边那俩天天觉得自个儿最聪明。呵,就他俩?不过是捕蝉的螳螂罢了。
怎么说?真要论起来,放在东汉末年,他俩顶多是风流洒脱的郭奉孝。而许世安,他就是那算无遗策的贾文和。
不然,怎么这么多人只有许世安不用搁这熬着呢?人家早就找着正当理由出去避祸去了。他们可还在这给他顶罪呢!
“君陶?”王胜不知道这怎么还有许世安的事。“将军,君陶年前就……”
“我知道”,他自已批的文件,他能不知道吗?“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许世安一向懂得明哲保身,但王胜绝对是个例外。许世安本来就喜欢逗他,更何况他俩现在还是儿女亲家呢?
韩世忠可不信许世安真的一点内情都没给他透露过。
要说这么多人谁真的没参与?除了当时在淮阴的呼延通,估计也就只有王权一个人了。
韩世忠这话问的不止王胜满头雾水,里边的那俩也不明白。不过他俩现在不敢去问韩世忠,俩人就挤在门口偷听,跟做贼一个样。
“君陶”,王胜确实不明白韩世忠想要知道什么。要说许世安走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君陶走前有说他可能会回来的有点晚,让我要是有事的话,就先找景熠。”
王权?韩世忠还以为就王权那个性子是绝不会参与这些事的呢?这里边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本来就是诈王胜的,结果倒真是给了他一个大的惊喜。
而且,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许世安跟王权关系多好啊。
倒也不是关系不好,就是感觉他们相处挺平常的。不似其他人般亲近。
但因着这是私事,他当时也就没怎么管。反正俩人关系还过得去。他也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都亲如一家吧!
结果现在?这是许世安的真心话,还是他又在挖坑?
要是许世安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那这些年他俩到底为着什么避嫌?
要是许世安算到了今天,又为什么偏偏把这最不可能的这一个给扯了进来?
果然,许世安就是一个冤家。专门克他的。要不是那边离不开他,韩世忠现在就想让他滚回来。这般想着韩世忠更气了,语气不快,“你和他俩一样。”
“啊?”王胜不知道韩世忠怎么突然就这么生气了?难道许世安真的办了什么坏事?他边想边往里走。
他有自知之明,他求情不说一点用都没有,但火上浇油的概率更大。他还是老实点吧。
解决了这个,外边还有一群。韩世忠认命的往外走。“几位聊的挺开心啊!”
“将,将军!”呼延通被他吓了一跳。
“此事就此为止”,韩世忠才懒得分析来分析去呢。反正此事在外边已过,他现在快刀斩乱麻也没什么。
几个人听到这话都很高兴,还没等他们对韩世忠的恭维说出口。韩世忠又道,“他们三个一人三千字检讨,你们翻倍。”
多……多少?三千字?
“怎么?不想写?”真是,他又不是什么独断专行的性子,不愿意可以提出来啊。“要是不愿意的话……”
“愿意愿意”,董旼连连点头,“我们只是太意外了,将军。毕竟只有区区六千字完全不够表达我们诚意悔过的心意,也无法……”
“那就再翻一倍”,韩世忠还就不信自已治不住他们了。看着愣住的董旼和幸灾乐祸的其他人。“都挺高兴啊。那正好,我们前护军虽然不搞连坐那一套。但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能做到吧。”
他们能说做不到吗?几人不情不愿的开口,“能。我们前护军患难与共,绝不……”
“怎么,这叫患难与共?”韩世忠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在找事。
“不不不”,刘宝给那人使眼色,不会说话就快闭嘴。“他不会说话,将军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他确实是不如你会说话。”都自身难保了,还搁这讲义气呢。行,他成全他们。“既然会说,那今天晚上就都先别走了。给你们个机会,好好说说。”
什么机会?不,不会是又要念检讨吧。“将军……”
“我听着呢?”
韩世忠越是风轻云淡,听得他们越是心颤。“没,没事。”
“那将军,我们先走?”
“先走?没必要。”韩世忠侧侧身,“那三个都没有走。我一视同仁,你们也不用折腾来折腾去的。我这你们还有哪没去过吗?自已找个地去写就成。”
他们不怕折腾,真的!一万二,救命啊!“是。”不管心里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他们面上,好吧,还是很勉强的。
“那就去写去吧”,韩世忠现在不想看见这一群糟心的玩意,“我也没什么要求,随便写。”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认真反思还不行吗?早知道将军今天心情这样不好,他们就去自首了。
至于说怨恨之类的,你在说什么鬼话呢?那可是他们将军,是会为他们蒙面抢粮一事善后的将军,是他们前护军人人信服的上将。
也别说他们为什么先前不敢认。他们将军又不是心里没数。他们又何必非要承认,给人留下话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