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印象中的他们啊。岳飞智勇双全,少年老成;韩世忠不拘小节,崇尚节义;刘光世出身高贵,贪生怕死;张俊勇猛无二,治军不严。世人眼中的他们各有各的优缺点。

可,当褪去了世俗的枷锁。你看,他们也不是生来如此的。

岳鹏举和韩世忠也会意气风发,他们也有着当年被迫舍弃的少年心性。刘光世和张俊也在心念故国,年长些的他们历经沧桑反而更是纵着好友的赤子心性。

几人在这说说闹闹,完全不像是年近半百,手握大权的将军。更像是,像是相识半生的乡野村夫在拌嘴。吵闹中那费心准备的佳肴,虽然出场了,却少有食用。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快。不一会儿,钟声乍响,新元擎启。

“绍兴九年了”,刘光世喃喃道,“真快啊。”原来绍兴这个年号也用了八九个年头了。

“那倒也是”,张俊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不过,“新年了,平叔不来给我拜年吗?”

说完,他将刚刚随手放在一边的长盒递给少年,“祝殿下,新年快乐!”

就只有这一句,他们的殿下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就可以了,剩下的,有他们呢!

啧,刘光世就见不得他搞这死出,大家平辈论交,就你特别?“臣早就听闻有人重金悬赏《清明上河图》,不知殿下可否让臣开开眼。”

清明上河图?少年一怔,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是说它流于金人之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俊也不卖关子,“殿下可要打开看看?”

那是自然。虽说这样做不太好,可,那是清明上河图哎。

几人一起缓缓打开画卷,上面珠帘翠幕,市集熙攘,百姓安居,当真是盛世之景。

只是越是如此,才越是显得悲哀。昔日繁华的帝都,热闹的市集,如今都已不复存在,更遑论是那生如草芥般的万万国人呢?也许今日还在安居乐业的百姓,明日便成了曝尸荒野的无名之辈。

或许,这就是他们明明也怕,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原因吧。

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他们也会怕,他们也想过退缩,他们也不过是这大宋天下的一个普通人。没有人天生无畏,只是我们的将军,他们总归是心软的。他们即舍不得山河破碎,亦见不得百姓疾苦。所以,他们将百姓,故土皆装在了心中,将大宋山河背负于肩。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们,纵九死,亦不悔。

一幅清明上河图,一本东京梦华录,大宋,真的很美很美,只是,如今他沾上了些许的污秽。不过没有关系,他们相信,只要有他们在,只要有万万国人在,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们挚爱的少年会洗去污脏,重披华裳!那般美好的少年,他们怎么忍心让他跌入污潭呢?

清明上河图虽美,却也还是不及刘光世心中的市集的。他也不藏私,缓缓的为众人描绘他记忆中的繁华……

刘光世轻轻的将少年放于内室塌上。果然,少年还是这般的不能熬夜。就这还说自已这次能坚持下来呢?不过也没关系,他累了就只管休息。他们来守岁就好了,“祝殿下一夜好梦”。

“所以我为什么没有?平叔不觉得自已心偏的有点过分了吗?”

刘光世一回来就听见这话,他悄悄的凑到岳飞、呼延通旁边看热闹。他刚走有一盏茶的时间吗?就那几步路,估计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韩世忠这就“闹”起来了?果然,他就说来这不会无聊的。

“你够了啊,你缺这一点吗?”张俊一点都不惯着他,不然这人指不定会怎么得寸进尺呢。

“我缺”,相比起一文不值的面子,韩世忠明显还是更喜欢真金白银,“伯英怎么知道我不缺的?我都快穷的吃土了。”

“放心吧,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接济良臣。”真当他不知道这么多人里边就他最有钱是不是?“良臣你也别搁这装了,你问问在座的谁不知道,楚州的泼韩五想钱都想疯了,有事没事都去打劫城中商户。现在还有商队敢过你楚州吗?”

“怎么没有?”他既然敢做就不怕被人说,“再说了,支援楚州建设,人人有责。怎么能说是打劫呢?伯英你这文学水平可不怎么样啊。哦,对了,忘了问了,伯英要不要为楚州建设出份力?”

“那要不良臣先支援支援我?”张俊倒不是真的舍不得那十万两。就光是官家的赏赐,他也是不缺给他们准备的这点的。但是,凭什么这人上下嘴皮一动,他就要“花钱消灾”?怎么,他这嘴是金子做的吗?就算是金子做的也不行,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样的,反正在他这不行!

至于说他文学水平低?那他确实是比不过他们几个。这几个诗词歌赋都是不凡,要是叫他来,估计就只能嚎几嗓子祖辈传下来的曲子。

“说来说去不就是平叔偏心吗?”韩世忠也不缺,就这么一点他才看不上呢!但是,他不能没有。

张俊长叹,“韩良臣啊韩良臣,你怎么什么都要争上一争?”

“所以……”韩世忠当然知道他这是妥协了。哪有什么原因?他就是兴致来了而已。

“给你给你”,张俊拿出自已早就用信封好的东西砸向他,“给你行了吧”。

其实,本来就是有他的的。几人之中他最为年长,比起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不知道闹人的刘光世,他其实拿一向骄狂的韩世忠和岳飞一般看待。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当韩世忠还是初见的那个小将军,完全忘了韩世忠和他们相差无几……

“我说良臣”,刘光世看的津津有味,“伯英什么时候真的少过你的啊,真该叫杨国夫人来看看你这副模样!”

“什么什么样啊,平叔别光看热闹”,韩世忠伸手,意思明显的很。

刘光世也没起身,掏出自已封好的十万两,就像张俊一样扔给他,“喏。”这热闹看到可不便宜,不过,他心甘情愿就是喽。

说来也是,他本来还头疼今年给他什么能让这人消停呢,就听说这人亲自带人劫了商队。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他吃苦了,不然怎么就这般贪财呢?要不,再给他添点?

可惜了,刘光世一腔“热血”,韩世忠却全然不在意。还不等他开口,就见韩世忠将两个信封在手中掷了掷,随手将其中一个扔给呼延通,“给你了”。而另一个自然飞向了岳飞。

张俊与刘光世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韩世忠挑眉,“怎么,我在你俩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那你俩可以放心了。今年赚够了,那些就当我为鄂州建设出份力好了。”至于呼延通,他给自已部下发个零花钱还不行吗?

呼延通是习惯了自家将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而岳飞,“那就感谢良臣这些年为鄂州建设做的贡献了。”他自然也是习惯了拿韩世忠的年礼的。也不知他们到底误解了什么,反正他在他们这收到的都是银票。就主打一个真金白银的朴实。

说来也是,他这一趟净赚三十,哦,不,再加上韩世忠自已也会给他准备的那一份,他有时候自已都不敢相信,自已出来一趟能净赚四十万两。

“好你个泼韩五,哪有你这样的?在我这得了好处,转手就去送了人情?”张俊笑骂,亏的他还以为这人怎么这么贪财,还以为是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了呢,搞半天原来是全拿去“哄”岳飞去了。

“那只能说伯英你太不了解我了”,韩世忠往后一椅,“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好稀罕的?”主要是他也不缺。就算是他这两年老是带兵去“抢劫”商户,那也是因为他们在挑事。

他们要是安安分分的赚他们的钱,他才懒得搭理他们呢?但在敢他的楚州这边找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韩世忠还没老到提不动刀的地步。

虽然他不靠俸禄活,但他的俸禄也是不低的。就凭他们送来的那仨瓜俩枣就想贿赂他?也不拿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已配不配?

荒年哄抬粮价?既然他们不想给灾民留条活路,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瞧瞧,瞧瞧”,张俊指着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都叫他泼韩五了吧,真就没有叫错的外号。”

“那是”,刘光世朗然一笑,“莫非伯英真以为我们良臣是浪得虚名不成?话说,良臣,你跟人家道歉了吗?我们良臣现在也算是“位列三公”了吧。”

张俊似是思索了一下,摊手,“平叔你可小心着点,反正我现在是打不过他,加上个你我估计也够呛。”嗯,尤其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都知道他的性子,就别太嚣张了。“你也别指望这两个,鹏举顶多拉架,另一个,他不帮着良臣就是好的了。”

“那也不至于”,韩世忠自认为自已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伯英倒也不至于这般“危言耸听”。”

岳飞也是不语,这个真不好说。他能怎么办?难不成就因为这两人拌个嘴他就要分出个派系吗?那要是这样的话,他估计自已会先疯的。

毕竟,谁还不知道韩世忠没事的时候就是个泼皮无赖呢?他就知道撩拨人。而你以为刘光世会是多好的性子不成吗?他俩真就是相见恨晚,几乎一个性子。你以为这就没事了?他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

“你可得了得吧。良臣,咱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额,再加个张俊,他和那俩半斤对八两。要不是在外边需要注意形象,朝中肯定天天热闹不断。他仨搁一块可以天天唱大戏还不带重样的。

“是谁没点自知之明谁知道”,韩世忠转向岳飞,“是不是啊,鹏举。”

“嗯?”怎么又点他啊?他好像没干什么吧?

韩世忠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舌战群儒他估计是不行了。但是,怼个他俩应该还是易如反掌的,““沉酣酒色,不恤国事,语以恢复,意气拂然,乞赐罢斥,以儆将帅”,平叔,你说张浚就连被罢相都不忘弹劾的是谁啊!”

“我倒是不知良臣什么时候学会欺软怕硬了?”,刘光世真是被他气笑了,是谁说你没自知之明你就找谁去啊。怎么就逮着他怼?“还是说,你又被伯英抓住小辫子了?”

“你急什么?”韩世忠本来是没有想起来的,可经他这一提醒,“不知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

好了,也不用说了。韩世忠这话就几乎是默认自已又犯事了。

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嗯,这不都是大家心有灵犀的吗?他不就是在临安安插了两个人吗?难道他们就没有吗?

“他们可没良臣你胆子大”,张俊一眼就看出了韩世忠的想法,“你在建康乱来就算了,谁给你的胆子在官家身边安人了?”

张俊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向韩世忠,就连呼延通都没想到他敢这样做。

其实临安城里有几个他的死忠,这事说大也不大,别说是韩世忠了,刘光世、岳飞、刘琦、吴阶哪一个是老实的?城中人杂还可以理解。而他这一种,哪怕他们的官家是明君也不行。

“就这么急着往宫里安插人手?怎么,良臣是要反了不成。”张俊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心慌。你就是功劳再大也是臣子,那是你该做的吗?是你能做的吗?这事说大了就是染指神器,意图不轨!

当初行在是建康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几个人不老实。一个两个的还真以为自已做的天衣无缝,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是他知道他们的性子,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思。要不是他给他们扫尾,就凭他们?那秦桧之流是奸臣不假,但你以为奸臣都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