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哪怕到最后慢了下来也还是比张俊先到。然后刚进去院子就见刘光世独自靠在柱子上,手里还拿着小巧的酒壶,正往嘴里灌着呢。

“呦,是鹏举啊”,刘光世好似醉了酒,声音轻飘飘的,“怎的来了不进来?”

“平叔”,岳飞刚刚出声就被跟过来的张俊拉了一下,“嗨,鹏举那自然是等我的。哪像你们啊,孤家寡人一个。”

听到动静的几人一出来就听到了这话,都懒得搭理他,“鹏举快来,不用管他。”整天说些有的没的。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就非要惹人生气?

“岳帅……”,呼延通倒还是第一次见名满天下的几人这般,完全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啧,良臣这是不欢迎我?”好个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他自已打断呼延通的话的。还有又不是他说的,你干什么不找呼延通?

“说什么欢迎不欢迎的,你自已心里没数吗?”韩世忠就不明白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行吧”,张俊也只是好奇韩世忠怎么会让呼延通来这而已。说实话,虽然见面不多,但其实他对呼延通印象还挺好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这人仿若有故人之姿。

岳飞趁他俩拌嘴,暂时能插上话了,“和良臣一样叫我鹏举就行”,私下相交何必这么多礼?况且这个“岳帅”说的他也无名啊。也不知是谁在造谣!他们大宋现有的五支护营军压根就没有从属关系,都是直接听命于朝中的。自然也就没有总元帅。

“鹏举说的是”,少年过去扯了扯刘光世的衣袖,“平叔,平叔……”

刘光世想了想,还是决定了放弃装醉这个想法,“臣没醉。”

“我就说平叔是在装醉”,呼延通毫不客气的说。不过才区区两天,他俩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怎么,平叔这么不行的吗?”张俊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嘲笑他,“啧啧啧,需不需要……”

“呵,一会你就知道了,这小子一心偏帮良臣”,刘光世顿了顿,“鹏举一起?”

“不了”,岳飞还是如往常一样,果断的拒绝,“我就算了,你们来吧。”

“就算是要说话也要先进来啊”,少年无奈,“尤其鹏举和伯英又是一路风尘,快进来暖暖身子。”大冬天的就非要在这门口说话吗?这都什么毛病啊。

“没事”,张俊和岳飞都是武将,就算是急驰千里,也觉得无碍。虽然现在确实有点冷,但要真让他们一直待在屋里,那才觉得难受呢。

“殿下说得对”,韩世忠也反应了过来,“鹏举咱们快走,省的日后伯英又说我将他拒之门外。”

“我说亏你了吗?”几人边走边说,张俊还在那狡辩,反正他不要背黑锅。

“你一没信物,二不说来历,而且谁让你自个儿倒霉碰见的是新来的门卫?”本就是几人收拾好的地方,韩世忠还是很有地主之谊的,给几人都倒了满杯的屠苏酒。当然,岳飞也不例外。“其他的怎么样都行。这杯,鹏举可是不能推辞啊。”

“自然不会”,岳飞也知道他的意思,举起酒杯,“新的一年,飞祝诸位,新桃换旧符,事事皆如意。”

张俊张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好似反应了过来,又放弃了。最后也只是笑着同众人一道尽饮杯中美酒。“可都听见了啊,那下次我可就学平叔了。”

“嗳,你说良臣就说良臣,跟我有什么关系?”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他那不是特殊情况吗?特殊情况当然要特殊对了。刘光世越想越理直气壮。

“飞……”那边,岳飞挡住接替韩世忠倒酒的呼延通,“不必”。

“那可不行”,韩世忠也知道呼延通对上岳飞没有胜算,“鹏举酒量如何我知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们好不容易聚一次,怕什么?就算他真的发酒疯,他们几个还制服不了他一个吗?他们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吧。其他的地方就算了,在他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放心?就是这他才不放心的。他第一次就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事实告诉他,韩世忠这话不能信。没有酿成大错是没有酿成大错,但这是最关键的吗?关键的是,你喜欢你去喝不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他灌醉?他真没他想的那么喜欢喝酒。还有剩下的几个,每次都说的好听,每次都在那看笑话。“每次都弄这出,良臣倒是好兴致。”

“怎么?鹏举是觉得我们”,韩世忠指了一圈人,韩世忠拿起刚刚满上的酒杯,“鹏举不会不给我面子的吧?”虽是问句,但是韩世忠知道他。年轻的将军最是心软,是绝对不会拂了他的面子的。

“你就知道逮着鹏举闹”,张俊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偏偏刚刚是新年的屠苏他也不好拦。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额,虽然他确实很喜欢岳飞的。但是吧,他跟韩世忠关系也不错啊。而且,韩世忠又是那么个性子。他要是敢帮了岳飞不帮他,他指不定会怎么闹呢?所以,这事他还是不插手的好。

“飞……”,岳飞在张俊等人不赞同的目光下接过酒杯,却也不自觉的用左手按了按眼角。

见此,韩世忠难得的有了些良心,按住了岳飞的手,“这怎么整的我这跟酒肆一样啊。另外,鹏举快先放下,省的一会儿这几个酒鬼没的喝折腾我。”

呼延通到还是第一次见韩世忠这般“善解人意”,却也终究没说什么。他们就是再如何闹也不至于“欺负”一个病号吧。另一边,刘光世也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不过,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大过年的又没什么好玩的,还不能让他多看会儿热闹吗?而少年,少年则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岳飞顺势放下酒杯,“怕是良臣自已馋了吧”。话说着他也不忘悄悄的给张俊传信,让他别担心。

其实不用他这般,韩世忠那话一出,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人……

真是,张俊不由的笑自已刚刚的想法。年轻的将军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现在用些小计谋无往不利不是很正常吗?

亏的他刚刚还在嫌弃这人一如既往的赤城好骗呢。现在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嗯,难得这人有玩闹的兴致,多时未见,只希望一切皆是他所说的那般吧。

又被骗了啊,韩世忠也不恼。“鹏举说是就是好了。”完全就是哄小孩的语气。既然行动上已经占不了便宜了,那他也不能吃亏。

刘光世眼神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刚要开口,就被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少年拦住了,“你们少欺负鹏举。”

这话一出,刘光世瞬间丢了刚刚的念头,他现在只想问问是什么给了少年岳飞好欺负的错觉?“瞧殿下这话说的,我们欺负鹏举?您看看,现在明明是鹏举欺负我们好不好?”

“就是”,呼延通在一旁小声的附和。

“就是什么就是”,少年还没说什么,韩世忠将自已眼前的酒水放于刘光世身前,“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少说两句。还有,平叔,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

“就是”,张俊慢悠悠的补充,“就鹏举这个性子,平叔几时见过鹏举欺辱他人?”

而岳飞呢?他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想说。几个人估计又跟他搁这演双簧呢。

“不是,你俩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可以啊。”刘光世知道张俊好护着岳飞。只是,你韩世忠什么时候也这样了?他看着坐在韩世忠身侧的呼延通,“看来在良臣心里还是鹏举重要啊。怎么样,考不考虑去我那玩玩?”

韩世忠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当着他的面挖墙脚的,不过,他也不担心就是了。他的墙角可不好挖。

呼延通也确实如他所想那般,“庐州有什么好玩的?平叔自已在那熬着吧。”

“呦,殿下您快看看”,呼延通指着几人,“伯英帮着鹏举,晨风帮着良臣,可不就是欺负我自个儿孤家寡人吗?”

额,少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看被韩世忠移到刘光世身前的酒杯。少年果断端起酒杯塞到刘光世手中,“要不,平叔把这饮了?”或者你下次也带个帮着你的过来?

刘光世听话的顺着少年接过了酒杯,可,这究竟是怎么变成声讨他的?“这酒让我喝也不是不行,你们几个给我说个实话。”他就不信这些人都是老实的。不可能!就连岳飞都不是这样的人。而其他人,说他们有八百个心思都说少了。

刘光世一一扫过众人,就先从岳飞开始好了,“鹏举的目疾现在如何?”

“无碍”,这有什么的,岳飞完全不带慌的,毕竟他又没说他有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跟他一样理直气壮的将军,刘光世没说什么,接着把目光移到韩世忠身上。“这事良臣刚刚猜到了没?”

“我确实有这个猜测”,韩世忠也不慌,谁说他是因为这了?就不能是他自已良心发现才放过了岳飞吗?至于他跟岳飞的话相互矛盾?就不能是巧合吗!

“刚刚鹏举和伯英说了什么?”

“这平叔也要知道?”张俊失笑,“我与鹏举多日未见,还能说些什么?叙旧呗。顺便夸夸良臣将楚州治理的繁盛富庶。”

刘光世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早有预料,这样一看“晨风看到了吧。”

“啊?”,呼延通没想到这还能有自已的事,“咱俩不是一伙的吗?”

“是啊”,刘光世又不是失忆了,还不至于忘行这么大。只是,“你不会帮他们做伪证吧。”

呼延通悄悄瞄了韩世忠一眼,“看到了。”

“伯英听到了吧”,刘光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却不知是不小心还是酒水倒的太满,竟洒了一点出来,刘光世轻咳一声,放下酒杯,“你我相知数十载,伯英想好怎么编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啧,真是烦人,果然熟人不好糊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光世只是盯着酒杯不搭话,就等着看他表演。

“就是你想的那样行了吧”,张俊在心中不由得感叹,原来平叔也不似先前那般好骗了啊!

张俊话音一落,刘光世就看向了少年,意思很明显。

只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少年刚刚也看到了呢?他也猜到了真相?“那要不我来?”

说着少年就要去拿刚刚被刘光世放下的酒杯。

还是韩世忠反应快,一手按住了少年的手,一手拿起了那杯酒,“我们说着玩呢。”

说罢,在众人的注视下,韩世忠将酒杯缓缓倾斜,“别说是闹着玩的,就是真的,这杯酒被推来推去,还被平叔晃了那么久,怎么也不至于就逮着这一杯喝啊。”

“确实”,呼延通是最清楚韩世忠这都有什么的,“这杯屠苏就祭天地好了,我们将军可是有许多临安都少有的美酒。”

“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刘光世是没意见,毕竟,在场的除了岳飞不愿喝,就剩下少年这个不能喝的了。别看刚刚几个人争来争去的,其实,谁还不能喝杯酒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韩世忠可不这么认为。算了,看开点吧,反正都是保不住,现在喝也行。

“那是自然”,他当然说的轻松了,他可不否认。看在不知道该说是谁坑了他的份上,他就好心不和他吵了。省的到时候这人一卖惨他还得再给他收集美酒。

他和张俊也喜欢喝酒,但也确实很难理解韩世忠。他就没见过拿酒当水喝的。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王权嘴馋的?难道他不知道像他那样只喝酒不吃菜的才是特立独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