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的几人也不在屋内窝着,日头还早,他们也不至于这个点就睡。

几人都相识十数年了,虽然相聚的时间也不算多。但他们几人的关系也姑且可算是莫逆,因此几人也不见外。

张俊随便找了个树,就在上边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刘光世,他是个懒的,他就在外边坐着,是一点都不想动。

韩世忠坐在刘光世对面,还是老样子,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当然,这次是度数低的。

岳飞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练枪,几人还时不时的叫声好。他们倒是舒坦。

而少年,少年坐在韩世忠亲手为他搭的秋千上。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格外喜欢待在那里。

“鹏举打算什么时候走?”刘光世是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走了一天两天的,他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不差再多两天。他们庐州那边有人,不缺他这一个。不过,先前他不是说要带岳飞回去看看吗?“过来说会儿话?”

岳飞收枪,“平叔想什么时候走?”要是不算太离谱的话,他就和他一起好了。也不用每次都是他们迁就他的。

“看鹏举这话问的”,韩世忠似是有了醉意,“你觉得平叔可能走的早吗?”

“要是我不赶他的话,他可能就不走了。”说完韩世忠又饮了杯酒。

岳飞看着刘光世,“良臣这是喝了多少?”这也没多大会儿,怎么就醉了?

“两坛?可能吧。”刘光世也没注意到这些,不过,“良臣应该没醉吧。”最后这句刘光世是问韩世忠的。

韩世忠晃了晃脑袋,“没醉,就是有点喝不惯这酒。”

这酒不似他们秦地的那般烈,也不似他们秦地那般苦。可惜了,这般软绵绵的酒,他喝不惯。“鹏举来杯?”

“良臣自已喝吧。”岳飞坐在刘光世对面,“平叔什么时候回?”

“我都行”,刘光世看着他,“应祥有二十了吧,要不鹏举多在庐州待会儿?”

“他哪——”岳飞还是没有在刘光世和韩世忠的注视下说出自已的心里话。

岳飞轻轻抿唇,也不说话了。

因着岳飞年幼,韩世忠他们几个这些年基本上就没对岳飞怎么说过重话,就算韩世忠骗他喝酒还是哄着来的,他就没在他们这碰过壁,怎么就这个不一样了?他连说句都不行吗?

张俊也就算了,张俊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岳云长大的,到现在俩人还一直频繁的通着信。但你俩为什么这么护着他?是因为没有交集吗?

还有,难道他说的不是实话吗?他才刚刚加冠,张宪他们也都还在,哪里就轮到一个小儿执掌后护军大权?

“故人之子,自然会有故人之姿。”韩世忠觉得这人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他们哪有偏心?就算有也是偏向他好不好?不会真的在这个事上吃味起来了吧?

“鹏举亲自教出来的,我要还信不过吗?”刘光世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不过是感慨了句罢了。

难不成他们还能真的以为他来楚州会把后护军一应事务都交给岳云吗?就算岳云可以支撑起后护军的天,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而且,他自已教出来的人跟他几乎是一个样子。他主要是说鄂州那边有岳云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好吗?就算有人乱来,岳云也可以凭借身份领军平乱好不好?

还有,就一小孩,就这已经够可以的了。你不要拿自已当及格线好不好?别老是说他不行。跟你一比,整个大宋能找出几个及格的?

岳飞被他俩说的一愣,拿起自已身前的杯子想要掩饰尴尬。到嘴边才想起来这里边是酒。他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吧”,韩世忠哪能看不出他的不好意思?“是绿豆汤。”今天他就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的了,还非倔着不看大夫,也不喝止疼的药,他哪还敢让他喝酒?

再说了,他不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哄他喝了些吗?其他时候,他什么时候真的让他喝了下去?

岳飞也只是小口喝了点,“平叔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后天回?”

后天?也还算是中规中矩吧。刘光世记得他最长也不过在这待了五天,有五天吧。至于少的,那次这个时候估计他都出楚州城了。“说了听你的。那咱就再烦良臣一日,后天走。”

虽说他不回去也行,可谁让这次他正好想家了呢?早点回去也行。

“那伯英呢?”韩世忠随手拿起一个橙子砸向张俊,“想什么呢?”

张俊被他偷袭惯了,也不伸手去接。接什么接?他十有七八接不住,接什么?

“赶我走?”他有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这不看你吗?”他什么时候能做的了他的主啊。“你要是不愿意走就在这多待几天。”

反正行在也从建康移到临安了,他也不用去应付那些人。再加上中护军那有张宗颜他们在,情况比之后护军应该还要强上一点。

不是说能力的问题,虽然后护军的战绩更好,但其实主要是岳飞治军有方,后护军人人勇战不怯死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至于管理层的那些,真要论的话,说不定中护军还会略胜一筹。

张俊那边的人有一小部分都是他们那边的。其他人不敢说,但这些人从小到大在父祖的耳闻目染下,不说会像岳飞一样一点私心都不会有,但绝对差不到哪去。真要说的话,他觉得他们大概有着一脉相承的英雄主义。

而岳飞那边,十二统制里边,有的叛军归附,有的是官家任命,真正可以称得上岳飞死忠的不会超过三分之二。

而且他们大宋还有监军在。中护军那边的那个,他之前的主子是谁不一定,但现在官家那边知道的,估计都是张俊想让他知道的。

而后护军那边的,他不是很清楚。不过,光看岳飞不在,后护军那边知道的没几个人就该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

而中护军那边,知道张俊在他这边的估计是不少。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他们大宋保家卫国的军队自然是要听命于他们的官家的。只不过……这就是笔烂账,反正他是算不清。

“我同鹏举,平叔他俩一起。”张俊也挺好奇那位狄长平的,正好去看看。

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俊就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名字,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姓狄?这个姓氏也不算是多么常见。但他所知的基本上是各有各的风格,他还挺好奇这个人的。

就比如说是春秋时期齐桓公的宠臣狄牙,以善于烹饪而闻名。就是这个人吧,“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虽然这事听起来就不正常,但《韩非子》里边的说的,可信度应该不低吧。

武帝时期的狄山,好像担任过博士,但这人也不是个怎么好的。最后是被匈奴杀了?

南朝梁的狄当,听着还和狄山挺像亲兄弟的。曾任中书舍人,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深受君恩。他记得《宋书》里有说“吾等并已员外郎矣,何忧不得共坐?”看样子他是挺自信的。

剩下的两个和上边的这几个可不一样。

狄仁杰,狄怀英,提起武周的名臣,大部分人第一个想的估计都是这位。

而最后一位,他们大宋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长平这个名起的也很有意思。听刘光世说,还是这人自已起的名。

他是若是父母亲长起的倒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长平长平,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大多数都是父母的殷殷祝福。

可要是他自已起的,张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问题。他总觉得不对劲。

你说,他当初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想起了秦赵之战,长平的数十万亡魂,还是想起了七战七捷,扬大汉国威的长平烈侯?

“平叔不会不欢迎我吧。”

“我不欢迎你就不去了?”他那里什么时候不是他想去就去的?难不成他还真的能将他拒之门外吗?“你只要有时间就行。”

张俊换了个姿势依靠在树干上,“要是平叔不欢迎那我去干什么?”

“那要不你别去了。”就他事多,不去正好,省的他还要花心思“应付”他。

“那鹏举要不要去建康?”他们建康总不至于比不过庐州吧,“要不鹏举同我回建康吧。过了元宵再走怎么样?”

仔细一算,他们得有四五年没一起过元宵节了吧。张俊这样一想觉得这也还不错,他正神,猛地跳下来,“怎么样?”

“伯英是觉得无聊了?”他俩都多大了?哪还要过个十五都要在一起?

你要是这样算的话,二月二的龙抬头,三月三的上巳节,四月四的清明节,五月五的端午节等等,他是不是都要和他一起过?再加上其他特殊的日子,他俩天天腻歪在一起好了。“伯英与和舟他们一起过吧。”

“你就别为难鹏举了”,韩世忠深感张俊的“磨人”。“你不忙也要看看鹏举得不得空闲啊。”

“就是啊”,本来刘光世不打算说什么的,可谁让他听着张俊这话想回去了呢?“或者,鹏举不能去建康,伯英去鄂州也可以啊。”就是远了一点而已。

刘光世才会出瞎主意呢?他去建康还姑且算是顺路,张俊要是去鄂州……就为了个元宵,哪值得他一去一回跑上两千余里呢?

不过这只是岳飞的想法,张俊倒是觉得还不错。

他又没什么事,关师古还在。要不是因着先前的那事,关师古未必不能,在他们这封侯是可能有点难,但拜将是一定的。就是他自已不愿意了而已。

总之,有关师古在,他没什么好不放心。

至于另一件事,说实话,他们官家是知道他十之六七的时间都不在建康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跑了,怎么可能每次都瞒的过去?他们官家知道,但是没在意罢了。或者说他在意了也没用。

总之,没了这个隐患,鄂州不鄂州的无所谓 ,只要他不让他们官家发现自已出现在后护军应该问题不大。

“平叔是不欢迎我,那鹏举呢?”刘光世可能是说说,这个估计大概是真的不会怎么欢迎他。

“平叔什么时候说不欢迎你了?”别给自已找借口了。这么远的路,你就非要折腾是吧。

“我可没说”,刘光世这么说,想看看张俊能找出什么理由是其一。另一个原因嘛,你俩争可别拿他当借口,容易误伤。

“平叔欢不欢迎我跟鹏举欢不欢迎我有什么关系吗?”

张俊这话还挺熟悉的,韩世忠好奇少年怎么没个反应?是没听到?他起身上前,“你们先说。”

到了才发现少年竟然是靠着椅子睡着了,真是。韩世忠轻轻抱起他,“你们慢慢聊,我送殿下回去。”

不是说睡到了下午吗?怎么这还没说两句话就睡着了?看来改天他要给秋千换个方向了。不然,少年睡着了他都看不到。

“没有不欢迎你。”岳飞感觉张俊比少年还难哄,虽然他大多时候都很正经。“就是觉得没必要。”

“行吧”,张俊叹气,“原来不是鹏举不欢迎我,只是鹏举嫌弃我罢了。”

“没有”,张俊要是和你熟了之后是真的很会戏弄人。“伯英何必这般说?”你又不是非去鄂州不可,何必如此说?如此这般,你……

岳飞皱眉妥协,“伯英想要如何?”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他就没有不妥协的时候。

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弃这个奇思妙想?他应了还不行吗?

张俊将刚刚韩世忠扔给他的橙子递给岳飞,他刚刚看了还能吃,“鹏举不想建康吗?”

“还好”,建康有张俊在,他不用担心。而且他跟建康又没多少交集,还能怎么想建康?

好吧,反正张俊的意图也不是这,“既然鹏举不能同我一道,那让应祥陪我总行吧。”

“鹏举记得让他多带点人,要是后护军没人的话,我派人去接应祥也行。要是实在走不开,我也可以在庐州等着。”

总之,你拒了那个,这个不能再否去了。

岳飞点了点头,不情愿极了。“我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