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季梦槐只是个普通人
依靠系统给的地图导航福利，季梦槐朝着长安一路狂奔。
顾不上自已披头散发的睡衣造型在这个时代有多么炸裂，季梦槐心中警铃大作。
赶紧过河。
突厥趁着唐朝新君初立，一路将大军压到了渭水河畔。作为新任帝王的李世民“六骑临渭水”，创造了他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神话。虽然后世有人质疑是否是史书夸大事实，季梦槐也一度在频频的质疑中动摇过。如果她此刻是在上帝的位置上，她大概会开瓶汽水看得津津有味。
可是当季梦槐肉身处在这条太宗退突厥的便桥上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快逃！
她不清楚系统能给她多大的权限和特权，但季梦槐能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情，自已甚至没有做人质的资格。一旦撞上突厥的铁骑，对方连缰绳都不会拉一下，要么一箭射死，要么一刀斩头，要么几万匹马能将她踏成肉泥。
够她死一万次了。
而任何具有任务和奖罚性质的单位，都不会允许一个毫无业绩的新手肆意使用特权。
她被放弃的可能性远超有人会在制度下保她。
“阿槐，你可以慢一点。我们可以在附近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看看文皇帝是不是真的像史书上夸的那样嘛，你不是很好奇吗？”小系统真的很在意她的喜好。
季梦槐怀疑那群鬼只给祂灌输了她的个人资料，真是一点人间生存法则都没告诉祂啊！
他们鬼界这么乌托邦，还考啥KPI？！
季梦槐觉得这件事祂比自已还小可怜。
“你小名叫墨水怎么样。”她说。
“好呀！”墨水很兴奋，不过祂有些小困惑：“可是阿槐我是白色的呀，阿槐喜欢白色。为什么我叫墨水？”
“是，所以要叫你墨水互补一下，阴阳调和。”季梦槐跑得气喘吁吁，脑子里的话依旧平稳。
这大概就是脑电波的好处吧，醒着就不影响交流。
“谢谢阿槐！”
季梦槐怜爱地望向远方。
你这张白纸需要赶快用墨水上色。
“阿槐，那个草丛不错，我们要不要躲躲？你身体指标下降了很多。”墨水劝道。
“不，趁现在还早，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个渭水一刻都待不得！
“你不等皇帝吗？”
“二凤？我疯了才等他。我们不止是要离开突厥的铁骑，大唐的铁骑也不能碰。”她这一身惊世骇俗的装扮，多想不通才去一辈子讲究礼法的中原人身边晃悠？再说，就大唐现在风声鹤唳的状态，她找死也找个死得好看点的方式啊。
“阿槐，你不用那么害怕，我可以帮你的忙。”
季梦槐实在跑不动，跑八百米要命的人一路狂飙了快四千米，半条命已经快回地府提前汇报工作了。她强撑着不让自已坐下，撑着膝盖弯腰粗喘：“我可以随便死吗？”
“不可以，除非阿槐愿意接受注销在阳间的身份，这样就可以无限销号重来。如果阿槐想要保留现实的一切，那就不能死。”
季梦槐用仅剩的力气勾起一抹笑：“可惜了，我妈还在索我命的路上，我暂时不能死。”
“那你能帮我不死吗？”她继续问。
“我会保护阿槐！”墨水的奶音郑重而庄严。
“别学的和结婚誓词一样，那玩意也不靠谱。”季梦槐笑道：“实际点，有道具吗？或者······超能力？”
“在阿槐进入工作的时候，我有可以帮很多很多！”
季梦槐：“换句话说，在我没有触发工作的前提下，你就是个单纯的吉祥物。”
“我······”墨水沮丧得说不出话。
“这是事实，你告诉我就好，没必要因为做不了什么伤心。”季梦槐重新迈开腿，“资本家是让我来干活儿，又不是送我唐朝贵族体验游，不给开金手指很正常。能帮我工作我已经很知足啦——”
“所以，墨水，看明白了吗？我们的第一要务，是先让自已在这里活下去。任务不任务先放着，保命和搞钱才是第一要务。”
季梦槐不记得自已跑了多远，等她从无止境地逃亡中得以喘息时，天已经快亮了。
可她却连长安的城墙都没有看见。
她的眼前有一小片形如游戏界面的地图，那里显示着她肉身和长安城的距离。
但有一个事实昭然若揭：如果一直在这条官道上奔跑下去，她极有可能撞上大唐的军队。
季梦槐不确定二凤是什么时辰率领军队直奔渭水，惜字如金的史书显然不会告诉她。或者即便告诉了，她也记不下来这种细枝末节。
她摸了摸肚子：“墨水，我好像不饿？”
“因为需要和本部联系，所以身体指标需要有一些和任务目标以及本部成员差不多的数值，这样才方便接触和识别。我已经默认替阿槐锁死了饥饿和困倦值。”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是的。阿槐需要改也可以，以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速为准，三个月才能用一次。”
这个方便！金手指原来搁这呢！
“最多能锁死几项？”季梦槐追问道。
“两项呀，还有体温、疲劳、五感、呼吸······”墨水似乎是在扒拉什么手册，一项一项慢慢清点，“像体温、呼吸这种不建议阿槐锁死，容易被当成怪物。”
“锁疲劳，困倦给我解开。”对怎么造作自已的身体，季梦槐还是有经验的。
“可是我锁死的时候，阿槐你的困倦值已经快过红线了，解开你会昏睡过去。”墨水道。
“不，你低估了一个熬夜48小时不睡的人的战斗力。距离我上次睡觉还12小时不到，小问题。”季梦槐很自信。
墨水说什么也不肯解开，非要她先去蹲草丛藏好：“阿槐你说过，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事。你晕在路上会死掉。”
季梦槐拗不过它，找了个草丛窝好，然后墨水说：“阿槐，后面和右边有两块大石头，你把它们搬走。”
“……”季梦槐搬石头的腿都是软的，墨水在这件事是出奇的固执。
“阿槐，你坐好。”
季梦槐耐心坐在草里，等待自已的疲累值被锁，然后她好继续跑路。但在她觉得身体突然神清气爽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已的眼皮如有千斤秤砣坠在上面，精神瞬间和身体切断了联系。
她脑海里最后的涟漪，是墨水在虚空呼喊她的稚嫩声音。
以及，
黑科技果然还是遥遥领先。
等季梦槐再次醒来时，天边朝阳正红。
“阿槐，那是夕阳。”墨水依旧是那份过所的模样，只是他自已操控着它在空中浮动。
“我睡了一天？！”季梦槐赶紧扒在草丛往官道上看去，黄土上密密麻麻都是马蹄飞踏过的痕迹，靠近路边的草丛伏倒在地，甚至有些已被蹂躏做草泥。
“二凤带人过去了？”李梦槐问。
“嗯。”
“后续部队呢？”她道。
“刚刚······啊，他们过来了！”墨水如落叶般簌簌落下，并提醒季梦槐赶紧把头藏好。
季梦槐刚藏好，便远远听到了金戈铁马的碰撞声，有人在马蹄声中不断催促：“驾！快——后面跟上！驾！”
少时，她盯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官道上疾驰而去，领头的人她猜不出来，不过她此时大大松了口气：“墨水，你们提供了翻译器是吗？”
“没错，本部提供双向翻译功能。”
季梦槐逐渐开始体会到这份工作的妙处：“我还以为你们要我现学唐朝官话。”
“学语言太久啦，所以总部为了提高效率，一直自带这份服务。”墨水有问必答，乖巧道。
“你们都考虑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身份文件和衣服改掉？”季梦槐低头看了眼自已柔顺的丝绸睡衣，她买的时候没考虑过自已有朝一日会穿着它躺在草丛里，现在被扎的有些难受。
“身份文件是任务结算奖励的一部分，需要我们先做完系统强制安排的第一个活儿，才会下发。衣服以前可以改，但是有一些新手员工不接受这项服务，会投诉侵犯隐私，所以总部干脆取消啦，需要我们自已搞定这些······对了阿槐，在你没注销现实身份之前，总部也没有修改你身体数据的权力，最多最多只能将它锁死在某个数值内，所以你不能死，受伤也不能得到总部的特殊医疗救助。”墨水断断续续地和她介绍复杂的规则。
季梦槐：“你就告诉我我能有什么。”
“任务奖励一样，只要完成固定任务，休息时间自由，没有紧急加班！”
不加班、工资照发、任务量固定、休息时间多——
“休息时间带薪吗？”季梦槐打工人的灵魂蠢蠢欲动。
“带！固定任务在上一个任务完成后的一个月刷新，前七天以刚结算任务的5%给奖励，后面是2%。我们中间接自主任务不影响这个奖励。”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工作内容对季梦槐极其不友好，她这条咸鱼现实高低得去投简历。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给的奖励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以现金计算，几乎等于白送一份工资。
季梦槐咬咬牙：“我的新手任务是什么？”
“阿槐要做任务了吗？！阿槐等等，我给你看！”墨水兴奋地蹦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操作，季梦槐眼前的地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跟她手机里那款游戏一模一样的任务框。
季梦槐问：“你们······这个表现方式，是统一的吗？”
阴间还有互联网？
“不是啊，总部选择员工接受度最高的呈现方式，这样效率更高！”墨水骄傲道。
“阿槐，你看！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看见任务内容的强制任务，我们以后只能都选择固定任务的难度，然后由总部直接匹配。而且——”墨水飘到任务框的最下方某一行红字，强调：“任务决定阿槐的所有官方身份文件，这些都是主动联系，并且愿意提供身份给我们使用的求助者。他们也是最好相处的一类目标，所以一般都是作为新手任务。”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些还活着。”
“？？？”
“阿槐，是不是很开心？”墨水替她开心的转圈圈。
“这是为什么？”季梦槐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们已经在死亡边缘，但是执念很大且有天赋的话，可以和总部产生联系。上头为了照顾像阿槐这样怕灵魂的任务者，会特意提前接受请托的时间，让我们在刚开始接触这些任务。只不过选择空间会小很多。”
“就找这些！”季梦槐立马道。
“唔，我看看······女性、二十上下、在长安······”
墨水在任务中挑挑拣拣，终于挑出来三个。
依照游戏界面显示在她面前：
任务一：（难度C）
赵眉黛，太史局少监长女，15岁，良籍
状态：伤寒，昏迷不醒
任务内容：将心中所想转述给她的父母，且说服父亲辞官
继承要求：侍奉父母膝下，远离朝堂
任务二：（难度A）
季氏，商户女，19岁，良籍
状态：烧伤严重，伤口感染
任务要求：查出纵火真凶
继承要求：继续经营店铺
任务三：（难度S）
李淑贤，县主，14岁，良籍
状态：健康持续下降，长期忧郁，病入膏肓
任务要求：让母亲离开长安
继承要求：保护母亲
“······”季梦槐的眼神在这三个任务间徘徊，最终停在了第三个任务上。
“阿槐，你想选第三个吗？”
“呃，墨水啊，这个任务三的母亲，不会是叫郑观音，或者姓杨吧？”季梦槐有些一言难尽地问。
“阿槐好聪明，真的叫郑观音！”墨水兴奋道。
“那不就是李建成的女儿吗？！这个为什么出现在新手任务里！”
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及李元吉身边诸人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清算，儿子被尽数杀死，而妻子要么进入后宫，要么一生不出宫门。而他们的女儿却得以存活，多数被册封县主。李建成的五个女儿，有记载的只有二女和最小的五女儿，其余不知所踪。现在这位，大概，可能，也许，是李建成的长女。
那么她所说的帮她母亲远走高飞，那就是让她带着李建成的遗孀，那位前太子妃，逃出长安。
这怎么可能做到？！
县主身份是诱人，但是这种任务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是吗？可是这上面只显示了她的母亲······”墨水紧张道，“那阿槐，我们不接这个了——”
“以后，但凡涉及需要我代替人物对象进行长时间情感付出的任务，都不用接。我只有一颗心，这种任务我消化不了。”李梦槐眉眼舒展，平淡道。
季梦槐把那张文契捧在手里：“还有，像任务A这种，涉及朝堂的任务，暂时都不用给我。墨水，以我现在的头脑不足以明白他们所作所为的意义，我斗不过他们这群老狐狸。人呢，最贵在有自知之明，即便我真的有了不一般的际遇，这也改变不了——我现在说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我妈从小就教我一句话：人要是让自已飘太高，万一有一天脚底的风踩偏，就只剩下一堆碎骨头碎肉末。”
“自已走路一个不小心，尚且会摔的头破血流，何况借着别人的东风往上爬呢？”
“阿槐等一等，我记一记······那我们选第二个吗？”
“第二个姑娘在哪？”
“长安，普宁坊，季氏香铺。”
“走，今晚前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