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里抬头,一群鸽子带着尖锐的哨音从天空扑闪而过,翅膀卷起的风拂过自已的脸颊,这一瞬,他想起了很久前读到的一句话,一个人走了,这个时代也结束了…

生命是一份奇特的礼物,一开始,人类高估了这份礼物,以为得到了永恒的生命。然后,又低估它,认为它腐烂,短暂,几乎要抛弃它。

最后,人们才明白,这不是一份礼物,仅仅是一次出借…

张涛的突然离世对这个家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因为她是那种生活很自律,身体看起来也是最健康的,万万没想到却早早的离开了,春节那短暂的相聚竟她和这个家仅有的动态连结。

無錯書吧

智涛什么也不知道,至今还是每天吵着奶奶和爸爸去河边玩…

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因为不能走远,接回她的骨灰也成了遥不可及的事情…

2020年4月8日,武汉解封,燃遍全国。

全国城市对外通道解封,对内继续严格管控,外松内紧有条不紊,复苏经济,同时保障人民群众公共卫生安全。

从上到下全民战疫,包括进出小区扫码登记、上下车测量体温、公共交通设施消毒、实名认证乘车扫码监控行走路线。

全体中国人在那一刻喊出了:国人加油…

四月底,凤鸣迎回张涛的骨灰,按习俗智涛应该跟着凤鸣一起去的,但是他考虑到疫情还没完全控制住,孩子又小,他还是选择了自已去,请灵,下葬,然后把她送到陵园跟高禹智合葬。

做完这一切,看着墓碑上他俩的遗像,凤鸣就觉得恍如隔世…燃烛上香,敬献上四色果子,水果,坐在他们的墓碑面前,凤鸣就发了呆,碑上他俩的照片仿佛露出会心的微笑…

“大智,涛哥,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我内心好失落,失落到觉得自已空了…

都说爱情中最遗憾的一件事,是没有办法陪伴彼此走到最后,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先走的是幸运,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真的无奈和心酸,他不仅要靠着回忆取暖,还要带着长久的思念,在没有你们的世界里努力生活下去。

这个人就是我,先走的居然是你俩…”

看着张涛的照片,凤鸣瞬间红了眼,

“我不知道涛哥会不会怪我,这么久才把你带回来,我没有办法,封城封太久了,希望你会理解我吧。

智涛什么都不知道,每天还是那么开心,我希望他能这么一直开心下去,不要像我这样,除了回忆,心痛,和无奈,什么都做不了…

你俩知道世界塌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当我接到涛哥走了的那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了,但是我还要强装坚强,我怕咱妈会垮掉,我怕我俩都倒了,我们的孩子就没人陪伴了,涛哥知道我现在和智涛的感情有多深厚…

你俩走了,我的心就空出了一个大洞,没有人可以代替你俩在我心里的位置。

咱们的母亲可能也是年纪大了,她这两年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希望在她走之前,能够亲眼看到有一个人照顾我和智涛,这样她才能放心,她跟我说,希望我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希望我能有一个自已的家庭。

可是你俩应该知道,此生我都不可能再接受其他人了,原来我曾幻想,将来有一天涛哥改嫁,她离开高家之前会把智涛留给我和咱妈,我万万没想到,涛哥的离开是这种方式…

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生老病死,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最终都会离开,活着的人只有坚强,只有好好生活,走了的你们才会心安吧。

涛哥,大智,你俩好赖皮啊,明明咱们三个人的任务,你俩可好,早早的走了,把任务留给我,让我自已完成任务也可以,你们一定要好好保佑咱们妈,咱们儿子不要再出事了,这两年接连送走了不少亲人,余生我只求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吗?你俩一定要保佑我们…

你俩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咱们妈和儿子照顾好,你俩要在那边等着我,我估计也不会太久,估计二三十年吧,我走了…”,站起身,迎着风走出陵园…

2022年12月7日,国务院颁布了“新十条”,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全面开放”,广州政府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回应,取消了核酸检测,取消了所有的体检,允许所有的娱乐场所和餐饮服务,随后北京和上海也纷纷开放。

百姓的生活貌似又回归到了疫情前的原点…

“苗苗,凤鸣把他们的身份证给你了吗,让张强买票的时候别忘记帮他们三口人买”

“我没有他微信啊,你去要一下他们的身份证吧,抢票都抢疯了,今年回家过年的人怎么这么多”

“能不多吗,都三年没好好过个年了…”

雷叔边嘟囔边往外走。

苗苗是雷叔的二女儿,这几年疫情,也是带着孩子从杭州回了乡下老家,疫情放开了,大家都在抢回家的票,苗苗的丈夫张强在铁路上班,凤鸣昨天遇到雷叔,雷叔问今年疫情放开了,是不是回上海过年,凤鸣说根本抢不到票,雷叔才说起自已女婿在铁路工作的事…

“凤鸣啊,在家吗”,雷叔边问边进了屋。

“在呢雷叔,智涛快叫人啊”

“雷爷爷好”

“好好好,智涛真乖,你们才吃饭啊,那什么,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你二姐夫在铁路上工作吗,我跟你二姐说了,她说能帮你们弄到票,你把你们身份证给我,她帮你们买票”

“哎呀,那可太好了,谢谢你雷大哥”,高妈妈一听能回上海,边感谢雷叔,边去取身份证。

“按我说,在这踏踏实实过完年再回去也行,在这两年多了,不也习惯了”,雷叔客套的跟高妈妈说这话。

“我也说在这过完年再回去,可是我姨着急啊,我一想也是,都两年没回去了,能买到票还是回去看看吧”,凤鸣回答道。

“可不是嘛,毕竟是自已家,出来这么久怪惦记的”,高妈妈边说边把身份证递给了雷叔。

“说的也是,希望这辈子再也别遇到这病毒那病毒的”

雷叔边说边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高妈妈递过来的身份证,脸上一怔…

“叔,这是我的身份证”,雷叔好似没听到。

“叔?”

凤鸣喊了两声,雷叔都没抬头

“叔,给你我的身份证,你咋了”

“妹子,你叫韩惠珍?”,雷叔抬头闷闷的问道。

“对啊,咋了雷大哥”,高妈妈也一脸疑惑。

“你…你可有兄弟姐妹?”

高妈妈一脸疑惑的看了一眼凤鸣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那…你弟弟叫韩惠贵?姐姐叫韩惠好?”

“你怎么会知道雷大哥?你认识他们?”,高妈妈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那…不对不对…那…你不应该是上海人啊”,雷叔结结巴巴的,脸色都变了…

“我娘家确实不是上海的,我是江苏人”…

雷叔听到这儿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一手扶住了房门,一手按在自已胸口…

“叔你咋了,你快坐这儿”,眼看雷叔差点倒了,凤鸣急忙上前扶住雷叔的胳膊。

雷叔定定的看着凤鸣,自已两眼泪汪汪的。

“你咋了叔”

“雷大哥你怎么了”

雷叔呼吸都有些短促

“凤鸣…她…她…是你…亲姑”……

“咣噹…”

高妈妈正在给智涛喂饭的碗咣的一声掉在地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