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是二叔对不起你。”
他终究还是因为吴邪这个唯一的侄子选择放任,如今面对梁湾,只能满含歉疚。
梁湾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不是,
“不是二叔,是我,是我自已心里过不去……”
是我不甘心。
可是二叔,我要怎么甘心啊?
牺牲从来都不是必要的,牺牲的只能也只该是我,可是,
可是凭什么哥哥没有得到未来,凭什么……
吴二白低叹一口气,上前将梁湾拥入怀里,这是他欠她的一个拥抱。
梁湾终于绷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她真的好痛。
她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哥哥没有等着自已,哥哥早就等不到自已了。
而自已,竟然生活在一个虚幻的梦里。
她以为这里的哥哥真的还活着,以为哥哥还在好好的活着。
她甚至以为,哥哥只要忘了自已就不会像自已一样被利用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会死掉。
她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哥哥会死掉...
“哥哥死了,为什么哥哥会死,二叔,为什么哥哥会死...”
梁湾在吴二白怀里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个不大的小院里回荡。
王月半给肉馅儿拌着调料,垂眸似乎听不见那痛苦绝望的哭声。
“小梁,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吴二白叹着气,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心中却升起无尽的悲凉。
他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已在悲凉什么,可他与梁湾不过一个多月没有见,一切就都变了。
之前吴邪肺癌晚期,他曾以为自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后吴邪好了,他便开始催婚。
就是想着老吴家留个后,吴邪也能安定下来。
后面梁湾出现他以为是自已的侄媳妇,可又是黑瞎子的爱人。
没想到自家吴邪这么混蛋,把人逼迫成这样。
现在,他是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送一个,他不过认识才三个月的小友。
梁湾发泄完,眼眶都是红的,眼白周围都朦胧着红色,
“对不起。”
“跟二叔说什么对不起,今天二叔来就是来见你。哭了十多分钟,喝口水。”
黑瞎子递过来的热水,吴二白接过递向梁湾。
梁湾被按在自已的躺椅上,接过水却并没有喝。
吴二白脸上的笑温润,往常骇然的气势荡然无存,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
“小梁,之后是回家,还是,”
“二叔,新年过了一个月,还没有跟您道新年快乐。”
梁湾将水杯放在桌上,她的手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吴二白眼眸沉了沉,明白了梁湾时间不多,
“现在也不晚,我记着你最喜欢春天,明日是惊蛰。”
他的声音缓缓,一点点地说出来,带着长辈的慈和。
梁湾扬起一抹笑,漂亮的眸子看着天边的落阳,
“二叔,先生,张起灵,胖哥,小簇,苏万,杨好,谢先生,吴先生....”
念着他们,梁湾躺在竹编的躺椅上,眸里的光彩慢慢散去,
“我还欠你们一句新年快乐,真是抱歉让你们的新年一点都不安稳。”
语气越发轻柔,她强压的一切渐渐浮现,身上浮现血色的裂痕。
殷红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一个小洼。
“姐姐,别说了,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黎簇想要抓梁湾的手,可他不敢。
他看着那一点点皲裂,露出红色纹路的肌肤,连伸手都怕弄痛了她。
梁湾眼前漆黑,耳边的声音也变小直至没有,鼻翼间却闻到了炸肉丸的香气,
“我有点饿了,胖哥...”
“胖子,胖子!做好了吗?梁湾饿了!”
王月半正捏着勺子,一个个肉丸往油锅里放,心一跳吴邪的声音就响起了。
無錯書吧慌乱间手上溅了油,他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眼眶干涩,
“好了,快好了!小湾,快好了快好了,等等胖哥。”
“马上就好了,等等胖哥...”
院子里,梁湾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的眸子没有一点光芒,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天边。
脸上的笑很温和,但是那皲裂让她的笑变得十分可怖:
“二叔,还没好的话,叫胖哥过来吧。”
她其实不是那么饿,就是突然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有点嘴馋。
吴二白张了张嘴,看着眼前明明很痛却依旧扬着笑的梁湾,发不出声。
他不是没有见过更加惨烈的景象,可这一切放在梁湾身上时,就让他难以接受。
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坐在花店里喝着茶,聊着天,说着自已喜欢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说想看看拒绝自已的齐晋会是怎样一个勇敢的女孩。
现在,她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她还是笑着。
“胖子别做了,梁大小姐要见你!”
“好了!”
王月半手上不停,眼睛直直看着先放下锅的几个肉丸。
为了快点熟,他特意弄得小颗。
快好啊,快点,求你了,快点好。
见有一颗浮上来,王月半连忙用筷子夹起来放在碗里,大步走出厨房:
“好了好了!”
端着那颗小肉丸到梁湾面前,王月半忽视了那蔓延的血色,却怎么都夹不起那颗肉丸,
“小湾,好了,好了,胖哥喂你,胖哥喂你...”
王月半的哭声那般明显,梁湾却是听不到。
只不过,她的笑明媚了些,
“胖哥,不要哭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吃炸肉丸。”
王月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夹起肉丸喂到梁湾嘴边。
梁湾用尽全身力气也就咬了一小口,没有任何味道,不好吃,
“很好吃,谢谢胖哥。”
王月半把那颗放进嘴里,一点都不好吃。
他盐倒多了,好咸……
院子里只有低声的哽咽和啜泣,她似乎忘了很多东西,又似乎记得很多。
可是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是她生命的最后延时。
血液开始变得透明,梁湾的身体到了极限。
强撑着醒来,她的灵魂布满伤痕。
那些带着阴冷诡谲的锁链,再次开始汲取她灵魂的力量。
“张起灵,凤凰神女镇守青铜门,你可以做你自已了。”
嗯。
“先生,很抱歉还是没能给你一个答案。”
没关系,我一直都知道答案。
“小簇,你好好地生活...”
我会的,姐姐。
“苏万和杨好,你们替我去滑雪吧。”
好,湾姐...
“大家,新年祝福是,”
她顿了顿,语调温和,嗓音温软清甜,
“往后万事顺遂,永乐存喜,灾消难解,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二叔,胖哥...”
梁湾最后叫着吴二白和王月半,脸上的笑意浓烈,
“我看见月亮西沉了...”
“对,月亮...”
“西沉了。”
吴二白看着天边犹如染了血一样的红,滚落一滴泪,附和着梁湾的话。
梁湾似乎听到了吴二白的话,唇角的弧度渐渐淡下,脸上浮现了些许恍惚。
她抬起戴着银手镯若隐若现的手,伸向前面似乎想触碰什么,清浅的声音风一吹就没了,
“哥哥,塔木陀风沙好大啊...”
“轻轻,找不到,回家的路......”
努力在空中刻下痕迹的声音最终消散,躺在竹编躺椅上的人也瞬间崩裂。
伴随着清脆的叮铃声,血红色的光点在他们眼中化作虚无,一如当年青铜门前。
只是这次,她在阳光下逝去。
黑瞎子看着梁湾看得落日晚霞,想笑却是哭着。
你看啊梁大小姐,月亮快,
升起了。
——
温柔的月亮西沉,完美的月亮东升。
你听,恶龙在悲泣,麒麟在哀鸣,
凤凰……
永堕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