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疗不发达的地方,很多人受伤只能依靠身体自愈,但伤口大,时间又长,可能会造成伤口感染。

万一出现感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在截肢过程中,刘谨也考虑过感染的问题。

但时间不允许他做太多的思考,也没有抗生素,无法抑制感染。

其实伤口感染也不只是截肢手术,在战场受伤,条件有限,一般只能止血、包扎,缝合很少。

细菌是广泛存在的,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晴天,也会有无数细菌在你身上。

只是我们的身体看不见。

同样,伤口感染也是广泛存在的。

只不过有时候我们不知道。

一场战争,带走最多的是普通士兵。

生与死,往往在一瞬间。

活下来的人,是命大。

截肢手术做完后,杰姆斯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向刘谨,问道:“医生,以后我的脚还能好吗?”

“这个不好说,要等几天才知道。”

刘谨不敢把话说死,万一杰姆斯没有度过感染期,他就死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绝望,也许过了今天,他就活不过明天。

“哦。”

杰姆斯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波澜。

平静,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

刘谨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他们一点希望。

“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

杰姆斯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希望,能看到什么希望。

生死的边缘,生命已经够可怜了,但这个时候说希望,就好像一个人抓住了一线生机,很无助,很无助。

刘谨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命运的安排。

如果杰姆斯没有度过感染期,那他的下场只有死亡。

如果杰姆斯度过感染期,那就是命大。

感染真该死。

截肢后,脚背、脚底、脚踝外侧神经全部截断,伤口处会留下剧烈的疼痛。

在截肢后的半个月,脚背、脚底、脚踝外侧会开始麻木,因为神经死了。

神经死,并不意味着伤口不再疼痛。

更何况失去了一只脚,他该怎么生活,健全人谋生尚且困难,何况少了一只。

“理发师,你的技术很漂亮!”

漂亮?

那你是没见过我巅峰时刻的技术,那才叫真的漂亮,奈何手边工具有限,他倒是想大展身手,可惜工具不趁手。

“哦!”

刘谨不以为然,这些话听听就算了,当真了会拉低他的档次。

还有,他不是理发师。

红衣主教抱着他的圣经,走到刘谨面前,“你愿意跟着我吗?”

一听这话,刘谨没什么反应,旁边的三个人倒是反应很大,震惊、不可置信、羡慕、嫉妒,哪怕是杰姆斯也顾及不上自已的疼痛。

“跟着我,你未来至少是个神父。”

红衣主教似乎对刘谨很感兴趣,一般人,他是看不上的。

他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他看到周围人的反应。

“我愿意。”

刘谨的脑子反应很快,跟着他就是跟着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放弃这个跟头的机会,以后或许就跟着不了一点。

刘谨的目标很明确,我不要活得多么大富大贵,我要回去。

神父,竟然是神父,三人震惊。

神父,在很多人眼里,是神职人员,是神灵的代表,他们住在教堂,吃教士的饭,接受众人的朝拜,接受朝圣者的捐赠。

他们生活在宗教里,在教堂里。

在等级森严的宗教社会,成为神职人员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哪怕你的身份再卑微,只要你能成为神职人员,立马就会受人尊重。

当然,这里说的是上等教堂。

下等教堂的神职人员,那就不好说了。

一个理发师而已,他做了什么,让红衣主教对他另眼相待。

可惜这个金大腿没有抱多久,他就跟红衣主教闹掰了。

在跟着红衣主教的几天里,他看到了太多以前没看到过的东西,那些富丽堂皇的教堂,那些虔诚的信徒,那些令人垂涎的珍宝。

他看到了太多的不公正,那些高等教堂的神职人员,可以随意处置下等教堂的信徒,哪怕是不敬、亵渎、不捐、谩骂,轻则是鞭笞、罚款,重则砍头、截肢。

当然,这些信徒只是底层,他们的地位太低,无法忤逆神职人员。

哪怕他们的生命、财产权都掌握在神职人员手里,他们依旧虔诚无比,认为自已的所作所为是神的惩罚。

而决定他们命运的神职人员,住在高等教堂,穿着华丽的衣服,吃着美味的食物,喝着珍贵的酒。

他们,是教堂的既得利益者。

底层信徒的命运,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借着神明的名义,为自已的行为做掩护。

丑恶,在宗教的掩饰下,堂而皇之地存在。

神庙,就是他们的统治机构。

他们,就是旧世界的贵族。

底层人,就是蝼蚁。

刘谨见到了太多,以前他不敢想象,甚至不敢相信的事情。

当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

不,这不是精彩,这是黑暗。

他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在所有现存宗教里,没有一个是完全正义的。

正义,只是他们的宣传手段。

实际上,他们跟统治者的手段没有区别。

不,他们甚至比统治者更加邪恶。

统治者,只是从信徒那里索取钱财。

而他们,从信徒那里索取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生命。

从某一种角度看,他们比统治者更加狠毒。

刘谨只是看个几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那些绝望的人,那些失去劳动能力的人,那些有思想的人,那些不愿意屈服的人,那些想要改变的人。

他们最终的命运,只有死亡。

哦,对了,还有一个方式,就是成为真正的神职人员。

要么跟信徒一样,接受神职人员的统治。

当然,如果他们成为神职人员,他们就可以统治别人,而不会被别人统治。

理所当然,他跟红衣主教闹掰了,放弃了好好的金大腿,又重新成为了一名被人看不起的理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