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叫你过来的吗?”厉碧晴还是坐起身来,和黛博拉说着话。

“对,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你病了。”黛博拉缓了一下,不知道下边的话怎么说,还是开口了“碧晴,你可不可以原谅斯法,其实他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唉,不管我说什么都是为他开脱,我不希望你们之间的任何人受到伤害,我···”

黛博拉还没有说完就被厉碧晴打断了, 厉碧晴用虚弱的声音说着“没关系,黛博拉,少爷说得都是对的,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厉碧晴的话里透露出了浓浓的失望,对自己的,对黛博拉的,也对林斯法的,这一刻的厉碧晴好像一个破碎又被重新粘合起来的瓷娃娃,尽力扮演没有瑕疵精致闪亮的样子,以此来忽略那些裂纹和胶水的痕迹。

黛博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世上的任何事情,原谅或者不原谅都是双方之间的,黛博拉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权也没有立场请求厉碧晴对林斯法的原谅,这又何尝不是附加一层伤害呢。

黛博拉拉着厉碧晴的手,默默地低头,轻声儿郑重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黛博拉,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厉碧晴紧紧地回握黛博拉的手,黛博拉在她这里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自己。

这时黑着一张脸的林斯法拎着打包好的餐盒推门进来了,厉碧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明显的眼神有些闪躲,好像不敢看他的样子。

“过来,吃东西。”林斯法把病床上自带的餐桌翻出来,对着厉碧晴冷冷地说。

厉碧晴不带任何犹豫地慢慢挪蹭过餐桌跟前来,林斯法打开餐盒,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林斯法给厉碧晴的手里递了一把勺子,同时也端给黛博拉一份。

厉碧晴慢慢张嘴,小口地喝着粥。林斯法看着她软糯乖顺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餐盒“哐当”一声扔在茶几上,窝在病房的小沙发上一个人生闷气。

“这粥确实没有吴妈做得好吃,下次还是要请教吴妈。”厉碧晴好像读出了林斯法的心事儿。

“那当然,吃过吴妈做过的东西,外面的基本就瞧不上眼了。”黛博拉了然地附和着,然后还是对厉碧晴说“不好吃也要吃一点,你生病了不吃饭更不行,至于别人吃不吃,我们不管。”黛博拉故意说得很大声,厉碧晴点头,终于笑了。

“少爷,你带黛博拉出去吃点好吃的吧,别喝粥了,让你们陪我一个病人喝粥不太好。”厉碧晴还是那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还是把林斯法放在需要自己照顾的层面上,她始终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

“我才不去,我陪陪你。”黛博拉暖心地照顾着厉碧晴,林斯法没有说话,他去买饭的时候,只说了病人吃得,老板理所当然地打包了粥,这个时候他不爱吃了,只能说是自己活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黛博拉一边收拾餐盒一边说“我有个事儿要和你们俩说一声,我明天的飞机,飞Y过一趟。”

“什么事儿啊?”林斯法焦急地打断黛博拉问道。

“我那个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的父亲去世了,很奇妙的是他的遗产都留给我了,你知道的,我那个后妈不可能容忍自己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把我告上法庭了,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下。”黛博拉说得很轻松,但是林斯法知道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这么多年受得委屈,不是她父亲一张轻飘飘得遗产清单能补偿的。

林斯法:“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忙你自己的事情,照顾好碧晴。”黛博拉笑着看向厉碧晴。

“大概去多长时间呢?”厉碧晴很小声地问,头都没有抬起来。

“快的话一个星期左右吧,慢的话可能一个月,反正我会尽快回来的。”黛博拉也不是很确定时长,按照自己的猜想,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黛博拉去了不止一个星期,也不止一个月,等再有黛博拉的消息的时候,厉碧晴早已经是活在别人记忆中的人了。黛博拉低估了她后妈的难缠程度,也低估了人性,和她周旋耗费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厉碧晴等不到她的回来就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林斯法送黛博拉出去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问着“真的不用我陪你吗,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厉碧晴伸长脖子看着黛博拉的背影,不舍和离愁缠绕着她,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茕茕独立,孑然一身,无路可来,无处可去的悲凉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放心吧,没事儿,本来那天去你家就是为说这个事儿的,早知道你这么不放心,我干脆给你打个电话就飞了。没想到你这又出状况了,你和碧晴都好好的,我会尽快回来的。”黛博拉浅浅地给了林斯法一个拥抱,林斯法叫司机过来送她回去了。

林斯法往医院里走的步伐略显迟疑,最后他还是没有进去,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了。

而厉碧晴在陌生的病房里,闻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空洞的大脑吞噬着孤独和寂寞,这个时候的她分外地想念姥姥,忍不住想姥姥一个人在医院的时候也是这么孤单的吗,她怎么就不会多陪陪她呢。

懊恼和悔恨的泪水沾湿枕头,她尽力把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于是睡不着的厉碧晴起身打算去病房外溜达溜达。楼道里很安静,探视的人都回家了,生病的人带着痛苦也已经进入了梦乡,她一个人走在清冷的楼道里。

走着走着才发现这是之前姥姥住院的那家医院,她也曾经频频往返于这里,刚刚她住得地方明显高级了不少,所以才没有认出来。她顺着自己曾经走过的楼梯上了姥姥住过得病房,从窗户上望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失落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里就算再熟悉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期望从之前的蛛丝马迹里寻找一点关于姥姥的安慰已经不可能了,她很快地认识到自己做得事情没有用,然后慢慢地离开了。

她又去了儿童病区,她想看看文木祺在不在,她说过要请文医生吃饭的,下次一定要兑现诺言好好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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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病区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安静,远远地就能听见有人在压抑地啜泣。

厉碧晴默默地把自己口袋里装着的纸巾递给对方,对方抬起头来,一张沧桑却不失柔美的女性,看上去伤心不已,厉碧晴没有开口,身边的女士平稳着自己情绪,久久地无声地擦着眼泪。厉碧晴抬起胳膊拍着那位女士的后背稍作安慰,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拍拍她。

“碧晴,你怎么会在这里?”文木祺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正打算找优优的母亲聊一下就看见了旁边坐着的厉碧晴,惊喜之余不免有些担忧。

“我没事儿,有些着凉了,医生让我住院观察一晚。”厉碧晴开心地说着。

文木祺把自己套在白大褂外面的针织衫脱下来披在厉碧晴的身上,说“你先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和优优妈妈说点事儿。”

“好”,厉碧晴没有拒绝直接去了文木祺的办公室,她今天能见到文木祺觉得开心极了。

过来一会儿,文木祺带着一身的疲惫进来了,顺便给厉碧晴倒了杯热水。

“那个优优妈妈那位女士怎么了?”厉碧晴只是纯粹地好奇。

“优优四岁了,先天性心脏病,存活的可能性非常低。”文木祺有些难过地说着,“而且这四年来备受折磨和惊吓,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地活着,还是救不了她。”

“优优很棒了,她已经努力了四年了,文医生也很棒,一直在帮助优优。”厉碧晴暖心地说着安慰的话,虽然她没有见过优优,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很棒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帮她,但是我还是帮不了她。”文木祺压抑着心中的难过,低头看着地面。

“文医生,虽然说这些话很俗,但是生老病死,有时候我们是没办法的,医生也一样。”厉碧晴站在文木祺的对面,很想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一声没关系。

文木祺抬头看着面前的厉碧晴,用力把厉碧晴拉进自己的怀里,把脑袋埋在厉碧晴的肩膀里,厉碧晴并没有拒绝,身体僵硬地承受着这些,只希望能够安慰到文木祺。

“文医生,没关系的,你尽力了,优优会变成幸福的小天使的。”厉碧晴好像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长着翅膀在飞翔的样子,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谢谢你,碧晴,今天晚上能够看见你真的太好了。”文木祺放开厉碧晴时说着。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应该好好睡个觉。”厉碧晴有些慌乱地说着准备离开。

“碧晴,我明天能和你一起吃饭吗?”文木祺拉着他的胳膊问她。

“我明天可能就出院了。”厉碧晴并不想拒绝,但她本能地不想让林斯法知道文木祺的存在。

文木祺想了想又说:“那出院以后我可以约你吗,你的电话总是没人接。”

“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一般不带着手机,下次我会带的。”说完这句话厉碧晴走了,文木祺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嘴角疯狂上扬,这就是愿意赴他的约了啊,这怎么能让他不开心呢。

文木祺又去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优优,才去的休息室。

第二天早上,林斯法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厉碧晴还在睡觉,她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的情绪变化,睡得太晚了,而且本能地想要逃避和林斯法的正面接触。林斯法也没有刻意打破这种僵局,淡淡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厉碧晴,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建议病人醒来以后再做个检查,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多休息,注意保暖,初冬的寒气也是不容小觑的。

林斯法回了病房,厉碧晴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起来,也不愿意回到那间只有林斯法的房子里。

林斯法没有戳破她装睡的事实,只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如果你不想出院,可以多住几天,我想医生护士不会介意,当然我也不介意。”

“我起来了。”厉碧晴顶着炸毛了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很镇静地说“我想多睡一会儿而已。”

“让护士带你再去做个检查,检查完回家去睡。”这是林斯法少有的温柔了。

厉碧晴简单洗漱了一下去找护士小姐了,林斯法给吴妈打电话准备饭菜,说是给病人的吃的,吴妈就明白了。

林斯法和厉碧晴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准备下班的文木祺。

文木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厉碧晴,很热情的地上前和厉碧晴打招呼“碧晴,你要出院了吗?”

“是啊,文医生,谢谢你。”文木祺大大咧咧的性格,并没有注意道厉碧晴身边黑着脸的林斯法。

“谢什么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我还准备晚上给你带好吃的。”文木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不用不用,我··”厉碧晴的话被林斯法打断了,林斯法瞪着文木祺问他“这位医生,请问出院快不好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文木祺卡壳了,他随口的一句话,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昨天遇见厉碧晴大概开心地过头了,今天他休息,睡到中午才准备回家,以往休息的时候都是早早地离开医院的。

林斯法没有理会文木祺的解释,冷淡地说了一句“走了”,厉碧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文木祺很想拉住厉碧晴问问她,这个人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没有这个立场,厉碧晴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回头对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文木祺紧急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也不知道厉碧晴有没有看见。

“那个男的谁啊?”开车离开医院的林斯法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了。

“之前姥姥住院认识的医生。”厉碧晴怯懦地说。

医生,林斯法在脑子里反复想起医生这个词,好像之前也听厉碧晴说起过这么个人,什么时候来着呢,林斯法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总之“医生”这两个字再林斯法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个人是厉碧晴口里提到的为数不多的一个人。

其实如果林斯法仔细留意他会发现,其实他见过这个医生也不止一次了。

林斯法没有带厉碧晴回独属于他们俩住得那间放子,而是回了有吴妈、有管家、有刘司机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