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法和段睿广的见面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回报,但是创新和突破是整个行业需要面对的问题,梁文集团也不例外。

回去以后的林斯法看着莫里斯发过来的材料,上千份的文件,关于新材料推广、生物科技应用等方面的东西,认真研读。

在这方面,林氏集团处于一片空白,林氏集团还是老旧的经营模式,一直固守建筑材料这一块,也有日用品厂的设计和发展,但是发展的步伐过于迟缓。

林斯法的主攻专业就是生物材料这方面的,当时林远山给过他机会学习MBA系列课程,但是他拒绝了,当时的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一天能继承一家企业,也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会惦念着自己。所以当他选择了自己爱好的专业时,林远山才会露出那么鄙夷的眼神吧。

他已经熬了几个大夜,一边摸索企业管理的基础性课程,一边研究手里的各种材料,在秋夜的冷风里终于把自己熬得生病了。

早上醒来的林斯法一直在咳嗽,厉碧晴准备的小米粥一口没动,林斯法只吃了一个煎蛋就出门了。

吴妈也注意到了林斯法的状态,但是没有表示多余的关心,厉碧晴也不好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在彼此相熟的初级阶段里,厉碧晴始终恪守一个保姆的身份,不逾矩,不僭越,不乱想,在这一点上她始终做得很好,他们后来的关系急转直下,是因为林斯法做了越界的事情。

林斯法也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他们的交集从最开始的那一刻是清白而自省的,而起初的原因是厉碧晴耽误送饭这件事情激发了林斯法的怒火。

生命中的很多时候,人的能力是渺小的,又是微不足道的,尤其是在面对生老病死的这种情况下,厉碧晴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厉碧晴总会胡思乱想,她总以为自己活着是是多余的。

都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厉碧晴的父母可没有把这句话演绎到位。厉碧晴的爹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酒鬼,酒鬼有一副好皮囊,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被酒精过分蚕食的时候,借着甜言蜜语编织的华丽梦想骗了镇上想从良的窑姐。

窑姐也是苦出身,十八岁就开始出卖自己,二十八了也没遇见能托付后半辈子的人,于是慌了,慌了就容易慌不择路,怎么看不务正业的酒鬼都够不上一个该是好好过日子的男人吧。

窑姐不听劝,大着肚子嫁了酒鬼。没有彩礼没有婚礼没有媒人,从镇上来了穷得只剩下黄土堆的小山村,过到一个屋檐下就算是两口子了。

可惜窑姐还没扛到厉碧晴满月就跑了,要不是大着肚子不方便,窑姐都住不了这么久,这狗屎一般的日子窑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还不如干回老本行。后来窑姐去哪就没人知道了,有人说跟着大老板走了,有人说换个地方继续干老本行了。

长大的厉碧晴也懒得听村里的八婆嚼舌头,“妈妈”这个词对她太陌生了。更何况是窑姐呢,村里人都不知道窑姐叫啥名,嚼起舌头倒是条理清晰出口成章,从窑姐的身世到窑姐的经历了解的相当清晰。

至于酒鬼,不知道喝死在哪条沟里了,或者干脆冻死在高粱地还是玉米地了,就没人知道了。

厉碧晴能长大不被饿死,全靠村里一寡妇姥姥。姥姥年轻的时候死了闺女,厉碧晴这个名字都是姥姥外孙女的。酒鬼和窑姐除了给了厉碧晴生命以外,再没有其它的了,要说还有的话就是一副品相精致的脸蛋了,得益于酒鬼加窑姐的双重保障,厉碧晴好看的就像老天爷特别恩赐的。

厉碧晴的好看在破败穷陋的小地方没怎么派上用场,姥姥靠着几亩庄稼地喂养她,后来村里来了个有名的慈善家,在慈善家的资助下也有幸念了几年书,混到个初中文凭,算是沾了一点文化的边边。

初中毕业以后念了县里的技校,从此成为一名服装厂的优秀女工。

从服装厂里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尽管以前捡纸壳子、水瓶子也挣过几张毛票,但是真正拿到自己手里的大面值钞票还是让厉碧晴激动的一夜未眠,她想着要回村里去看看姥姥,带着自己从厂子里打折给姥姥买的新棉袄,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牛奶,回报这个养育了她的人。

回到这个长大的地方,竟恍如过去了好几年,路边都种上了树,泥泞的小路也换上了水泥的外衣,这个地方尽管还是比不得县城里的繁华,但淳朴的氛围依旧令人舒服惬意。

绕过这条小路拐个弯走到头就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推开大门,院子里的蔬菜争先恐后的冒绿芽。厉碧晴飞快地走进屋子里,看见姥姥的那一刻,大脑里的第一反应是“姥姥老了。”老得瘦弱,可能已经没有力气打她了。

“姥姥,我回来了。”厉碧晴坐到床边,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呀”的声音。

“回来了,厉儿。”

以前厉碧晴听到这个称呼会很反感,因为她很清楚,但凡姥姥喊了她这个名字,都是在喊自己的亲外孙女,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慈爱是留给自己的亲外甥女的,在姥姥的口中她一直只是个“野丫”。

“姥姥,不是厉儿是野丫,您瞧仔细了。”

“对,是野丫,野丫也长大了,会顶撞人喽,咳咳咳···”

说完这句话,姥姥的咳嗽声就一直不断。

“姥姥,你怎么了,来喝点水。”厉碧晴拿起旁边的茶杯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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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老了,活不成了。”

“尽胡说,姥姥我现在挣钱了,可以养活你了,你以后什么事都不要操心,有我呢。”厉碧晴说话的功夫,顺带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

“姥姥,你看,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一会儿你起来我们换上新衣服试试啊。”

“野丫,不要乱花钱,你以后用着钱·咳·咳·咳咳用着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也能照顾好你,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看过大夫没有啊?”厉碧晴拍着姥姥的背,帮她顺气。

“看过了,个跛脚大夫能看出啥呀,才不听他瞎说呢。”

“姥姥,起来了,你肯定没有听刘大夫的话,起来,我们去看看,这么一直咳可不行。”

“没事儿,就是着凉了,吹冷风了。”

厉碧晴不理会姥姥的话,直接拉着她去了村口刘大夫的诊所,虽然诊所不大,但刘大夫行医多年,村里的人还是很信任他。

厉碧晴和刘大夫打过招呼,便让他给姥姥看看。

刘大夫直接说:“碧晴,老太太的病,我这小诊所看不了,你还是带着老太去大医院瞧瞧吧。”

“刘大夫,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跟我说说。”厉碧晴把刘大夫推进里间的诊断室里。

“老太太咳嗽这个毛病挺长时间的了,咳得厉害,之前给她开了止咳的糖浆,缓了没几天反而更厉害了,她也一直不让我告诉你,这是肺上的病症,咱小地方没有设备查不出来。”

厉碧晴不害怕是假的,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活得太孤单了,唯有的这个人值得她全部的珍惜。

厉碧晴谢过刘大夫回家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姥姥在拦着不让她收拾,放进包里的东西又被扔出来。

“姥姥,那我们不收拾东西了,直接走吧,去H城,我们找大医院给你看病。”

“傻丫头,姥都多大岁数了,看什么呀,我这辈子活得够够的了,我老头早早地去投胎了,闺女被丈夫抛弃投河了,我外孙女得病没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能过一天算一天吧,后来啊,你来了,当初想着养你一天算一天,总还有个人陪着,现在你长大了,长得很好,比我那个外甥女有福气啊。”姥姥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又开始死命的咳,厉碧晴忙把水杯端过来。

“姥姥,你把我养大,您知道我有多感激您嘛,现在日子好了,您不要我了吗?”厉碧晴声音里带着哭腔,下一秒眼泪就流出来了。

姥姥看着落泪的厉碧晴,忽然心生怜悯,厉碧晴陪伴着她,她又何尝不是陪伴着厉碧晴呢,这个孩子何尝又不可怜呢?

“姥姥怎么会不要你,姥姥能有你陪着,已经很知足了。”

“姥姥,我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啊,我们去治病,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不能分开。”

“好好好,治病,治病,我们治病。”姥姥抹抹眼泪,哽咽的说着。

于是祖孙二人踏上了去往H城的路,坐了区域公交,又坐了火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这个只听说过没见过的大城市。

映入眼帘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属实让人眼花缭乱,这一切都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晕眩,但厉碧晴骨子里独立的个性让她适时调整状态,逢人便问路,准备好零钱顺利搭上了公交车。

在医院面临的问题显然更多,排队挂号排队看诊,又开始新的一轮检查排队,等真正见到医生,厉碧晴忽然有一点慌,她其实心里害怕得紧,但为了安慰老太太自己又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