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药的过程很缓慢,付白泽不知道为何放缓了动作。

“他们动作快,想必赋贤阁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不愿住在这里,怕污了名声,但赋贤阁曾是客房,不过是为你添了些东西,让你住的舒服些,你去看看哪里不满意只管告诉白薇。”

朝泠等他上好了药,将领口拉起来重新整理好,并没有多留他。

付白泽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他垂下手把药瓶放好,背过身出了书房。

付白泽打量着与他曾经住的房间大相径庭的房间,心下不知该作何感想。

屋内点着最金贵的炭火,不冒一丝烟气,热腾腾的阻隔了屋外的凉气,四处都铺了毯子,踩上去都觉着轻飘飘的,窗前还摆了最应时的红梅,有些朝泠身上的气味…

“主子,殿下吩咐把书房内给主子准备的糕点一同拿过来,殿下说您不爱吃甜食,还命人重新准备了几道咸口点心,一会儿便端来,殿下说了,医师嘱咐过您身体乏弱,要好好养着。”白薇恭顺的为他把那件墨狐披风摘下收好。

“知道了,你下去吧。”付白泽看着桌上的糕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微溶,带着些奶香,甜而不腻也不生噎,清甜的味道让卞白眉头微松,心情也好了许多。

时间过去两天,这两天朝泠对付白泽规规矩矩,除了让他上药,就是让他陪着吃饭,许多人看在眼里,虽然并不在她面前说,背地如何讨论便不得而知。

“这是宫里刚送来的云锦,这布料太薄,现在穿会冷,等暖和了让她们做衣裳。”朝泠见他撂了筷子,示意让白芷把东西端上来。

“殿下…我那里,不缺衣服穿了。”付白泽看着规整叠起来的月白银丝云锦,有些无奈。

“衣服不嫌多,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朝泠笑笑,接过白芷送来的茶。

“殿下,公子的意思是您赏的太多了,赋贤阁都快放不下了。”白薇偷笑,这才两天时间,赋贤阁都快跟藏宝阁一样了,不能说赏,只能说朝泠是见到什么都往赋贤阁送。

朝泠愣住,转头去看付白泽。

付白泽不做声,算是默认了,他这两天一直在观察朝泠,只能说,要么是朝泠装得太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可他身无分文,要么就是,她真的变了性子,是真心想要补偿,可她为什么要补偿他…喜欢他吗…付白泽是不信的,若是喜欢,之前又怎会日夜打骂…

付白泽垂下眼,眼底一片寒凉,勒令自己克制住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朝泠回过头喝茶。

“殿下,曹公公来了。”白伏急匆匆跑过来。

朝泠没有太惊讶,原主这两天太安静,连府门都没出过,府里眼线那么多,消息传的到处都是,她并不意外这些人沉不住性子。

“去静宜堂。”朝泠在付白泽看过来那刻便转移了视线,眼底漫上些许冷意,转眼对上付白泽又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来我是不能陪你了。”

“曹公公…”是为了下毒的事吗…付白泽在她站起身时下意识扯住她袖子,心底还是有些发慌,他狐疑的看着朝泠,她真的会如她所说的,替他隐瞒吗…

“不要担心。”朝泠笑笑反手抓住他想要缩回去的手,制住他想要逃离的动作,安抚的紧了紧。

又是这样,明明是他最厌恶的人,却根本无法抵抗,甚至胸腔内的跳动,更让他唾弃自己的无能为力,握住自己手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对他影响有多大,多么讨厌…

付白泽抬手半捂住她刚才碰过的地方,目送她挑了帘子离开,皱着眉压下心底的纷乱。

“曹公公是何人?”付白泽转头问白薇。

“曹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也是魏总管的亲信,一般都由他传话。”

付白泽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曹公公可用了午膳了?父皇怕不是连口热乎饭都没让公公吃上又让您马不停蹄的过来?”朝泠扬声笑道,刚进了屋就看到一个年纪与北国皇帝差不多大的人佝偻着身子站在最前头。

“诶呦,瞧殿下说的,陛下那不是忧虑公主的身体才让老奴赶紧过来问候吗?”曹公公听到朝泠的声音立马上前给她作揖,面上笑呵呵的和蔼极了。

“哼,说的好听,他要真担心我,干嘛不自己过来?”朝泠一个转身就坐到了正座上,语气中都是不满。

“殿下这不是误会了不是,陛下政务繁忙,若是抛下那些折子随意出宫走动,那国家是要大乱的,陛下心里是想着您的,您也可以去宫里看看陛下啊,淑妃娘娘也想着您呢。”曹公公觉得这就是小女孩闹脾气,他说两句也就哄过去了。

“本殿才不去,那宫里甚是无聊,还不如本宫府里逍遥自在。”朝泠摆摆手,嘴角下撇表示着万分的嫌弃,“公公这次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陛下见您这些日子闭门不出,便传了医师,这才得知您前些日子落水之事,特让老奴带了太医来看看您的身体如何?”曹公公说着就招手让身后装扮的如同太监一般的太医。

“本殿瞧他却不是太医装扮呢。”朝泠打量了那人几眼,心底好笑,是怕她活不长,还是怕她活得太长…

“这不是为了殿下的安危吗,不能让人察觉不是?”曹公公面上还是笑,谎话说的顺溜。

“有劳公公了,诊吧。”朝泠伸手搭在脉枕上,佯装毫不感兴趣的打着哈欠。

太医很快的结束诊脉,收了东西朝曹公公轻轻点头,朝泠收回手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衣带。

曹公公得了满意的答复,笑意放的更大,“看来公主殿下的身体无恙,也是,近来天气寒冷,殿下也该在府内好生休养,既然殿下没事,想必陛下也会放心了。”

“那公公还有别的事吗?”朝泠知道他还想问什么,接过白芷递来的茶,看见茶面上浮的茶叶,“这下人做事可真是越来越不用心了,瞧这茶沫儿都没撇清呢。”

“殿下恕罪,想是哪个粗心的下人着急端上来的,奴婢这就去给您换!”白芷立马跪下,语气惶恐。

“粗心?粗心的人怎么能在公主府侍候,赏三十大棍赶出去吧。”朝泠将茶碗放到一边,故意让茶碗和桌子发出清晰的磕碰声。

“奴婢这就去办。”白芷领命,起身把桌上的茶杯撤走。

“殿下何必跟一个下人置气呢,训斥过就好,三十大棍是不是有些太严重了。”曹公公嘴上带笑,斜眼瞥见白芷离开,温声劝道。

“公公,这茶渣子喝了可是要坏嗓子的,公公是觉得本殿的安危比不上一个奴才了?”朝泠一边摆弄自己的指甲,一边抬眼看曹公公。

“殿下这话不是言重了,一个婢子而已,殿下想罚便罚了。”曹公公对上朝泠满是挑衅的目光,也就不说什么了,一点茶渣,扯到自己的安危,真是无理了些。

“是啊,不过一个奴才而已,本殿想让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朝泠轻笑一声低下头,语意不明,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个奴才。

曹公公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但是又不好说朝泠是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这个公主可是跋扈的很,也没脑子的很。

“陛下听说有位宋公子住在府上,可从未听说殿下有这位伴读啊…”曹公公试探性的问道,观察着朝泠的表情。

“没有吗?可本殿记得有啊,父皇一定是记错了。”朝泠装傻,还装模作样的做出思索的表情,无辜的看着曹公公。

“老奴还听说,这位公子,与您府上那位白侍郎容貌相差无几呢…”

“啪!”朝泠拍桌,一副气极的模样,把曹公公吓一跳。

“怎么?本殿府上有何人还需和公公请教吗!”朝泠瞪着曹公公。

“殿下息怒,老奴只是担心公主被一些奸人迷了眼,没有要问责殿下的意思。”曹公公缓过神,依旧笑意盈盈。

“曹公公,白侍郎突发恶疾,本宫命人赶出去了,公公有意见吗?”朝泠直起身子,嘴脸抿出一个冷笑,冷冷的盯着曹公公。

“自是没有,殿下欢喜,是陛下最想看到的,老奴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怕其他人议论公主。”曹公公知道朝泠不耐烦了,立马打圆场。

“哼,公公真是多虑了,本殿想做什么,轮得到别人指指点点吗!不劳公公费心,白伏,送客!”朝泠讥笑一声,向后靠住椅背,目光轻蔑,摆手赶人。

“那老奴就不叨扰了,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了。”曹公公再次向朝泠作揖,随即就转身离开了,并未多看白伏一眼。

“殿下。”白芷等对方离开,才从她身后屏风走出来,轻声唤朝泠。

“处理好了?”朝泠眸光微凉,视线从远去的曹公公一行人身上收回,门口伺候的下人立马上前关上门,隔绝了冷风。

“抓了膳房的胡氏,处死后命人扔到乱葬岗了。”白芷此时的语气不复之前的慌乱,冷静的回话。

朝泠揉了揉眉心,胡氏不是沏茶的婢女,但胡氏却是背地里送进来的,也是帮付白泽杀原主的人,说是帮四皇子做事,可究竟是谁的人,还难说,她可以帮卞白和东营国搭线,却不想付白泽掺和北国皇位争斗,最好登了东营国皇位离这里越远越好,公主府的这些人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处理干净的,所幸她也并不想同他们纠缠,这两天她查了许多人,挨个踢到外院便是,付白泽身边更是不能留人,四皇子也交由淑妃应付,她不必为了他多费心。

“公子呢?”

“公子在书房。”

“去备马车,告诉他本殿在前院等他。”朝泠站起身轻抚衣摆上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