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次见到小火苗
（一）
电视新闻播报着都沱国的三皇子溺水身亡的消息，唐彩霞只感叹富贵人家不长命，头发杂乱像是有些日子没洗，小腹上的两层肉层叠着，打开空调卧倒在沙发上就睡。
唐婉替她盖了条毯子，唐彩霞扭动着踢了下去，“走开！”不一会觉得冷就又自己捡来盖上了。
唐婉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变成这样，从以前勤惠温柔的样子变成现在不修边幅的市井悍妇，大概是父亲和生活对她的打击？亦或是那晚一个母亲最难以启齿的事被女儿所看见？
马上又是一年十月，对唐婉来说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月份，国高一年级并不轻松，她带着初中时惨淡的记忆走到现在，脑海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已经放弃了成绩，每天下学后会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兼职，现在她只想养活母亲和自己。
初次见到霍峥的时候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午饭空唐婉自己从家带了便当，是炖菠菜汤配米饭，趁同学都去食堂后才一个人在座位上吃。
忽得门被猛推开撞到墙上的声音让唐婉下意识浑身一颤，是一个个高的男生。
“你们班有没有彩色粉笔？借一下画黑板报。”他看起来将近一米九，有些黑黑的但皮肤不错蛮健康的样子，脚上蹬一双印月牙勾的球鞋，唐婉见别人穿过应该是某个品牌的。
“问..问我吗？”
“这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吗？还是说你旁边坐着个幽灵闺蜜？”
唐婉往旁边座位看看，“什么？”
男生无语，见讲台有一盒彩色粉笔，上前拿走，“现在的女生长得也不丑怎么那么木呢。”
“哎！等一下，你得说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再借。”唐婉猛地站起，撒了一身菜汤。
“高二三班，霍峥。”霍峥没有理他就走了。
（二）
唐婉很庆幸，升入国高后除了小南瓜就没有认识的人了，以前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去纠缠，大家都是为了高考没有人再欺负自己，但是总觉得自己与大家格格不入，似是有一层隔膜将自己与世界隔开。
晚上去兼职是她最觉放松的时候，全身心去做事，不用像在学校感受那样的压抑氛围，也不用像在家那样面对低落的妈妈，有时候还可以听听客人们讲的八卦，蛮有意思。
把新进货的几箱啤酒往后厨搬的时候小南瓜带了两个朋友来了，“小婉！好久不见！”
自从进入国高后唐婉和小南瓜就很少联系，小南瓜好像很忙的样子，甚至经常翘课出去，也变漂亮变淑女了很多，留长了头发，及肩的水母头很适合她短而小巧的脸型，显得她有点可爱，不像以前那样像个假小子。
“啊…好久不见。”唐婉嘿嘿一笑，眼镜划到鼻梁。
“小婉…你近视了？”小南瓜伸手在唐婉眼前晃晃。
“人家是近视又不是瞎了，武楠你神经。”旁边一个打扮蛮潮，梳着背头的男生打趣道，右手边块头比较大的胖男生咯咯地笑像只嘴里含了块石子的家鹅。
“啊…可能写作业姿势不太对…”唐婉含糊。
小南瓜白了一眼背头哥，“没看见人家还抱着一大箱酒吗？你们两个还不快帮帮小婉！”
“好嘞老大！”两人麻利地接过唐婉手里的箱子。
“呃…麻烦你们了。”
“没事儿，让他们帮你，你坐下来陪我聊聊天，我都想你了。”小南瓜拉住唐婉的手兴奋道。
“他们叫你…老大？”
“呃对，一起混得不错的兄弟。”武楠往鼻孔里塞了薄荷脑油吸一口，“哎呀，爽！老板，五十串羊肉串两提啤酒！”
唐婉感叹小南瓜的变化，“那你们吃，我还得去忙。”
“老板，今天我们多点点儿菜，让唐婉放一天假，”武楠挥手招呼老板，“带薪休假哈！”
“好嘞！”老板爽快答应。
“这片旮旯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武楠爽朗一笑，“待会还有个弟兄要来，咱们先吃。”
唐婉坐在三人中间，听他们聊一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题，哪个酒馆里谁和谁的绯闻，谁和谁在一起了……
“呦！峥哥来了。”背头男突然大呼一声，唐婉不自觉一颤。
顺着看过去，是之前借粉笔的那个男生，叫霍峥的来着。
“阿峥！在这！”小南瓜语气变得甜美，坐一旁的胖哥识趣地往一边坐，空出来一个位置。
霍峥坐在武楠身边，显得武楠更加娇小。
“你也在啊，”霍峥看向唐婉，“上次跟同学吵架，在气头上态度不太好别介意哈。”
唐婉不知道怎么说话，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半天挤出来一个“嗯”字。
“你们俩也认识？好巧啊！”武楠手拨弄着水母发型垂下来的一股头发拧成一个圈儿。
“哦，去他们班借粉笔见过一次。”
霍峥又点了四五样特色菜和串儿，菜上齐了胖哥用牙崩开一瓶啤酒，“少喝点吧，待会下一场又喝不动了。”
“就是，不知道谁昨晚吐人家出租车上了。”背头哥坏笑着瞥向武楠。”
“哎呀！不是说不要提了嘛。”武楠伸手拍背头哥，几个人笑。
唐婉应和着尴尬笑笑。
“别光吃，来玩摇骰子吧，输了少喝点没事儿，小婉你会玩吗？”武楠撬开一瓶酒，众人皆应。
小婉有点愣，武楠翘嘴，“哎呀就知道你不会，先看我们玩两局吧，你先吃。”
“我就不喝了，骑摩托来的。”
“酷啊峥哥，改天借我骑骑，看看好不好骑。”
“有好东西让兄弟们都试试嘛。”背头哥和胖哥两人笑得意味深长。
“闭嘴吧，这桌还有女孩子呢。”武楠表现得很嫌弃，“那你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吧。
闹罢，武楠从书包里拿出几个黑色塑料杯子一些骰子，唐婉往里瞧去竟一本书都没有。
几人各自把自己的杯子倒扣在五枚骰子上，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摇，莫名其妙地喊一串，“六个五、七个五，开！”，然后莫名其妙地武楠输了。
“喔哦！喝吧！”几人鼓掌。
武楠喝完一杯，“再来！”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哎！峥哥！来，真心话大冒险？”
“就…真心话吧。”
“我来问！我来问！”武楠有些激动，“你有没有什么外号，或者说前女友有没有给你起什么称呼？”
“嗯…没有吧，喔，我姓霍，小时候别人都喜欢叫我小火苗。”
“诶，没劲。”
“小火苗？”唐婉终于正眼看霍峥。
“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在海崎幼儿园读过…”唐婉下意识避开霍峥的目光。
霍峥打量了一眼唐婉，刘海盖住了眉毛，系着印有饭店招牌的满是油渍的微醺，白色短袖配牛仔裤。
“哦！你是小婉啊，想起来了。”霍峥一拍大腿。
唐婉有点惊喜，本没想他能认出来自己的，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
其余两人一脸吃瓜的表情，武楠很惊讶，“哇，世界真小啊！你们是青梅竹马吗？”
“没有，小时候同一所幼儿园玩得好而已，”霍峥笑笑，“话说那么久没见了，还是你小时候更开朗更漂亮些。”
“呃…是吗？”唐婉局促。
“嗯，以前你的性格跟楠子差不多很招人喜欢。”
“哎呀说什么呢！”武楠鼓着腮帮子打了霍峥一拳。
过半，几人说是要少喝，两提海崎啤酒只剩空瓶。
店里客人闹哄哄，老板娘磕着瓜子把电视音量调大，晚间新闻报道的是都沱国皇太女本月底将到访北京的事。
背头哥点了一根烟回头一瞥眼电视，“呦，真嫩真好看啊，不愧是公主。”
胖哥嘴叼着串儿横着狠狠撸进嘴里，“还别说，小婉长得还挺像人家那个什么皇太女的。”
众人齐望向唐婉，霍峥手越过武楠轻轻撩开唐婉的刘海，唐婉本能一躲，霍峥尴尬道：“不好意思，不过唐婉的眼睛更好看些。”
唐婉抓起酒杯灌了一整杯。
“唔！害羞了。”众人打趣。
武楠也喝了一杯，手扶着头靠在桌子上喃喃道：“小婉你也打扮打扮，整天灰头土脸的，把眼镜摘了。”
“楠姐你这酒量，扶你出去醒醒酒。”背头哥嫌弃的语气表现得有点滑稽。
“谁是你姐！你比我还老两岁！”
胖哥接了通电话也离开了，桌前只剩霍峥唐婉两人。
霍峥话到嘴边还还没来得及说出，老板打断了静默的氛围，“唐婉！快打烊了你把你们那桌收拾了吧。”
“哦…好！”
霍峥主动来帮忙，唐婉感激。
收拾完后武楠在门口吐成了水龙头，一个劲吵着要去下一场，霍峥嘱咐背头哥打车送她回去，见他们上车后转身跨上摩托。
唐婉走出店门，鼓足勇气朝他说再见，霍峥丢给她一个头盔，“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
“上来，我就当兜风。”
唐婉无法拒绝，将头盔扣在脑门上，怎么也系不上。
“真笨。”霍峥亲自上手。
唐婉仰着头，眼前这人比自己高出两个头多，不经意间两人目光对到了一起，唐婉立马躲闪，脸有些发烫，双肩紧绷。
“抱紧了，我骑的有点快，还是东福路那里的公寓是吗？”
“你还记得。”唐婉握住车尾的后杆，面露欣喜。
“我记性好。”霍峥正对着前方看不到表情，但语气比先前温柔，像今晚的风一样。
他突然启动油门，唐婉一个没反应环住了他的腰，意识到不对，环住的手退了回来只抓住他的皮夹克外套。
今天夜里十分晴好，能看到不少星星，风有丝丝凉意，叫人舒畅，兴奋。
公寓下，霍峥叫刚刚辞别的唐婉问：“阿姨还好吗？小时候经常来玩，改天来拜访一下。”
“她…还好。”
“好，那我改天来做客，”霍峥拍了一下车把，“加个微信吧。
“哦…好。”唐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点卡，半天才调弄出来。
“你的头像是你小时候啊，还蛮怀念。”霍峥嘴角上扬。
唐婉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了小时候的模样，即便在高挺的鼻梁下也没有攻击性，温和的暖暖的，就像此时此刻自己的内心一样，是暖的。
相约再见后，霍峥的身影随机车引擎声消失在街上，唐婉的夜也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