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春雨绵绵,林间泥土芬芳。
竹林中,一位身穿蓑衣的少年正冒雨在地上挖着春笋,见竹篓中差不多了,少年便背着竹篓离去。
春雨之后正是寻笋的好时节,正巧山寨后面就有一片竹林,莫亭就背着篓子寻些嫩笋来炒肉。莫亭主厨,程萋萋打下手,李侯则负责收拾碗筷,花婆婆看着忙碌的三人,眼中尽是笑意。
吃过饭后,莫亭与程萋萋便准备下山离去,李侯搀着花婆婆将两人送到山寨门口,离去之时,花婆婆拉着程萋萋的手到旁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程萋萋红着脸点点头。
莫亭挥挥手告别后,两人转身离去。
老人只是站在门口,直至两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说道:“都是很好的年轻人啊。”
李侯也附和道:“我也觉得程女侠和莫大哥是好人。”
花婆婆拍拍李侯的手臂说道:“老大不小了,该找媳妇儿了。”
“啊?我才十五。”李侯无辜道。
李侯搀扶着花婆婆回到山寨。
…………
官道驿路上,两人走着,一人书生模样,后背着书箧,另一女子身穿黑衣,背后背有一把长剑。
“花婆婆悄悄给你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不能和你说。”
莫亭看着程萋萋神秘地说道,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们准备先去渔阳镇看望一下搬下山寨的众人,再就是带着李郦玉那丫头去水云观,小丫头体质特殊,换句话说就是天生适合修道的胚子,照程萋萋的说法,若是李郦玉踏上修行大道,破境那将犹如吃饭喝水般简简单单,听着有些气人,但不得不承认世上总有一些人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再说程萋萋,若不是她不愿走儒修这条大道反而选择武夫这条崎岖道路,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至于莫亭,那就是没得选了,只能提剑修行。
天下道教大致可粗略划分为宫观台门。分别是清静山清静宫,太玄山玄牝观一脉,天都山紫霄台一脉,以及邙山符门一脉这四条主脉,而其中又以清静宫为首,因为此乃曾经的道祖道场所在。
蜀国水云观其实就属于玄牝观这一脉的道门,水云观观主曾经于太玄山学法悟道,只是奈何天资所限,只堪堪跨入扶摇境,之后见大道无望,便回到故地蜀国,在云州水云山开辟一座道观,故取名水云观。
之所以选择将李郦玉送到水云观,一是因为水云观不远,就在云州,二是因为水云观所承道法能够追溯至玄牝观,日后等到李郦玉境界足够之后,或许能拜入玄牝观中。
白阳河畔,一中年男子正在垂钓,见远方走来两人,他笑了笑。
莫亭打招呼道:“张大哥,在这渔阳镇生活的如何?”
张义云回道:“比起走南闯北自然安稳多了,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你们准备带李郦玉那个小丫头去道观了?”
莫亭点点头。
张义云有些无奈道:“那个小丫头如今在镇子学塾里由于异于同龄人的气力也让她被其他人看成异类,幸好有孟山、付语他们帮着李郦玉,只是小丫头自已也意识到了此事,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跟些小动物玩。”
李郦玉身边有只叫元宝的松鼠,颇有灵性,这些动物其实对于李郦玉的特殊体质更加敏感,有些是有要将李郦玉吞入腹中强烈欲望,就连之前那只五境的妖蛇也不例外,有些则是对小姑娘天生亲和。
“明日我和程姑娘就准备将李郦玉送到水云山的水云观去修行道法,只是希望张大哥能够日后若是有空可以去水云山看看李郦玉。”
张义云点点头说道:“当然。”
“山寨其他人怎么样?”莫亭询问道。
张义云笑道:“大家都在这安居乐业,虽然是异国他乡,但没有战火已经是极好了。”
随后张义云带着莫亭两人到了镇子里,去跟寨子里的大家都打了招呼,听到莫亭和程萋萋明日就要带李郦玉离开,陈大嫂就提议大家一起吃顿晚饭,也算为几人送行。
夜里,众人围坐在一起,程萋萋在一旁默默扒拉着饭,时不时抿一口酒,然后吐吐舌头,果然还是不好喝。
从未喝过酒的莫亭今夜也是在张义云的劝酒下喝了几杯,然后便觉得脸色发烫,不敢再多喝。
一旁的孟山带着陶华和新收的几个跟班,来到李郦玉面前,学着大人端酒一饮而尽,大声道:“李大力,今日我孟山以水代酒为你送行,祝你一路顺风,以后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李郦玉听完翻了翻白眼,然后举起拳头,孟山见了浑身一哆嗦,然后问道:“李大力,你要干嘛?”
小丫头呵呵笑道:“我明日就要走了,最后再揍你一顿过过瘾。”
“李大力,你个疯丫头!”
“看拳!”
“你以为我不会拳法吗?啊,好痛。”
看着正在打闹的几人,莫亭露出笑意,他只希望日后几人再相逢之时还能再如此打打闹闹。
第二日清晨,收拾好行李,莫亭和程萋萋二人带着李郦玉向着水云山走去。
儒释道三教中,道教作为人间历史最为悠久的道统,其立教之祖道祖更是万年前的人间最强者。
自远古神灵落幕以来,人间各族征战不停。妖族天生就具有强横的体魄,反观人族体魄孱弱,于是为了抵御妖族,人族先贤便开创了最开始的两条大道,武夫与炼气士。
武夫求内,以淬炼肉身为根本,将自身肉体淬炼到极致之后则是通过观想远古神灵,掌握神通,最后以肉身成神。
而炼气士则是求外,最开始的炼气士并无明确大道,只靠自身摸索,每一次的破境都危险无比,可以说是拿生命去赌注,正是一位位先贤的舍身求法,才使的那位道祖踩在他们的肩膀之上成为第一个走到炼气士尽头之人,自此炼气士的第一条通天之路出现。
那位道祖走到尽头之后便为天下人传道,那个时候所见炼气士皆是道士,这也是为何万年之后的今天,许多三教以及剑修之外的散修都是修的道教之法,道法道法,道祖传法。
至于儒释两教,都是之后的至圣先师与佛祖开辟的另外两条通天大道。而对于剑修来说,那位万剑山的开山之祖,第一个踏上此道同时也是走在此道最前列之人却没有走到此道尽头就身陨道消,这也导致剑修这条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不过却也很少人知晓此等秘辛。
太玄山玄牝观,作为道教主脉之一,其祖师玄牝天尊乃是道教第一位尊者,而在当世,道教九尊有三尊都出自玄牝观,与清静宫一般。天都山紫霄台有两位道教天尊,最擅雷法。邙山符门有一位天尊,天下符箓最强。
一座僻静道观之内,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道士正在打坐修行,他身后墙上,最高处挂着一幅道祖画像,其次便是一幅天尊踏龙敕令图,正是那传说中的玄牝天尊。
门外,一个小道童传声道:“观主,有客来访。”
年迈道士睁眼,缓声道:“带客人进观中一坐。”
小道童带着客人进观,只是眼神好奇的在那个书生牵着的小女孩身上停留几分,那个小女孩肩旁上站着一只松鼠,正是那只被李郦玉取名为元宝的颇通人性的小松鼠。
程萋萋走在前方,莫亭牵着李郦玉跟在后面。
年迈道士见到背剑的黑衣少女,神情有些意外。
程萋萋则抱拳笑道:“又见面了,高老观主。”
年迈道士也是微微一笑,问道:“程女侠此次来贫道这里又所为何事啊?”
之前程萋萋路过水云山就拜访过这水云观,其实要说拜访也不太准确,当时天色实在是太晚了,程萋萋也没个落脚之处,正好路过的此观,就厚着脸皮借宿一晚。
程萋萋突然呵呵笑道:“高老观主,你要徒弟不要?”
本名高希的年迈道士一愣,然后抚须笑道:“程姑娘说笑了,贫道如今年岁已大,已是风烛残年,实在没有精力再收徒传道了。你看我这道观不也就贫道一人和两三扫地道童而已。”
程萋萋哦了一声,沮丧道:“那好吧,本来我还寻思着送一个先天道胚的好苗子给你这快要关门的道观续续香火,既然你无意收徒,那我就……”
高希闻言,惊讶地说道:“你说什么?先天道胚?”
程萋萋让开身,高希这才注意到莫亭二人,眼神在莫亭身上顿了顿,打扮作书生却是一名剑修?看起来应该只是刚刚踏上修行之路。随后视线下移,停留在小姑娘李郦玉身上。
高希仔细观察了一会小丫头,然后激动道:“没想到真的是先天道胚。”
李郦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道士老头,有些害怕地拉了拉莫亭的手。
莫亭拍拍李郦玉的小手,看向年迈道士,既然程萋萋觉得可以让李郦玉拜此人为师,那么说明此人足以信任。
“晚辈莫亭,芙蕖镇人士,见过高观主,”莫亭礼道。
高希点点头,然后问道:“她是你妹妹?”
莫亭摇摇头,回道:“她叫李郦玉,是晚辈的学生,此次将她带来还是希望高观主能够收她为徒。”
高希并未直接答应,而是思索一番,严肃道:“她为先天道胚,本就与生俱来异于常人,若是生活在俗世难免惹人注目,甚至因为道体对于野兽妖物存在莫名的吸引从而会有危险所在,所以最好还是上山修行。只是贫道道法微末,如今更是年老体弱,贫道只能尽自已所能传她道法,日后若是有缘自可去往其他道观求道。”
其实他也有些私心,曾经他因为天资愚钝而离开师门,若是自已有一位先天道胚的弟子能够日后重新回归师门,那么自已也算无憾。
莫亭听完后,作揖致谢道:“多谢高观主。”
随后莫亭看向李郦玉,小丫头明白以后她就将生活在这个冷清道观后有些沮丧,旁边的元宝见了把手中的松果递给李郦玉,莫亭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蹲下说道:“高观主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你跟着他好好学手艺,以后想回去了就给观主商量一下,可不要私自跑下山。”
小丫头点点头。
莫亭又笑道:“以后我回来看你,还带着当家的,可不要让我们回来还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花猫小丫头。”
李郦玉撇撇嘴,然后说道:“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对了,还要带着女侠姐姐一起!”
程萋萋听后展颜一笑,然后揉揉小丫头的脑壳,微笑道:“小郦玉要听话喔。”
随后莫亭与程萋萋两人作别离去。
小丫头默默走到高希身旁,只是故意跟这个不认识的道士老头隔了一步距离,一老一小看着莫亭两人消失的背影,高希摸摸胡须,左跨一步靠近李郦玉,小丫头又往旁边跨出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