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山寨的路上，莫亭得知那位程女侠是来自北方的扶余王朝，莫亭一直都对北边的上三朝比较感兴趣，以前总是只在书上了解，想着若是有机会定要去游历一番，只是瞧着那位程女侠似乎不愿过多提起家乡之事，莫亭也就岔开了话题。
“程姑娘黑夜中带着帷帽还看得清路？”莫亭疑惑道，只是说完莫亭便觉得自己此言有些无礼，便解释道：“抱歉，此言并无冒犯之意。”
年轻女侠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其实到了武夫第二境神藏，就能做到即使在黑夜也与白日无异，更何况她不止神藏。不过想了想，程萋萋还是将帷帽摘了下来，负在身后。
莫亭看向程萋萋，愣了一下，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少女眉头一挑，也看向莫亭，莫亭赶忙把头低下，支支吾吾道：“失……失礼了。”
并非莫亭是登徒子，而是这位程姑娘长发高束，一对剑眉横立，眉间几分英气，竟是比男子还要俊俏几分。
程萋萋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莫亭松了一口气，小丫头李郦玉见此尴尬情景，只是偷偷捂嘴笑笑，然后就迎来了莫亭的板栗，小姑娘只能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一旁的元宝正在李郦玉肩膀上独自啃着果子，于是小丫头就弹了下元宝的小脑袋，“叫你不和我分享！”说完小丫头拍拍手，嗯，撒气了。
三人回到山寨，莫亭便告知张义云李郦玉已经找到的消息，随后便派人将消息传给在外寻找的几位当家的，众人着急回来，待看到小丫头还活蹦乱跳的，这才都松了一口气。莫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众人听后，黄旭辉本想训斥李郦玉几句，只是看着小丫头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好告诫道：“今后小心点。”不过众人还是有些疑惑，山寨已经十几人没有打到猎物了，更是连野物都没有见到过，李郦玉出山寨没一会就遇到了老虎袭击，实在令人不解，只不过众人也并未过多在意。
叶胜云对程萋萋抱拳致谢道：“多谢程女侠的出手相助。”其他人也跟着抱拳致谢，程萋萋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连连说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嘛。”
“只是寨子里没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的东西，不过程女侠若是有事需人，尽管差遣我等，我们定会全力相助，”叶胜云铿锵说道，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能够差遣一名金身武夫和几位神藏武夫，想来没人会不在意。
程萋萋想了一下，还是拒绝道：“额……打手吗？我应该不太需要，不过你们如果实在要报答的话，不如就给我这酒葫芦装满吧，实在有些馋了。”说完便从腰后掏出一个青玉葫芦。
众人一听，相对而视，有些惊讶，确实没想到这位女侠还好酒，莫亭也多看了几眼少女，便觉得她又多了几分江湖中人的豪气。
黎平原本见事了，也是正抱着他的酒葫芦解馋呢，见此情景，也是哈哈一笑，打了个酒嗝，说道：“要酒？我这有，正巧我还留有几坛上好的桂花酿不舍得喝，既然程女侠也好酒，那便送你几坛。”
程萋萋一听，有些雀跃地问道：“真的是好酒吗？那想必很好喝了，我也不要好几坛，就给我把这葫芦满即可。”
黎平一听，也没有强求，毕竟他也是好酒之人，还是有些舍不得，只是那比自己的枣红葫芦小了一圈的青玉葫芦瞧着有些不俗，但看大小也不过装下半坛酒而已。
于是黎平拿着葫芦便装酒去，叶胜云则让人做了一些吃食用来招待这位女侠，程萋萋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莫亭偷偷看了看这位颇具江湖气息的少女，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
没过多久，六当家黎平归来，捧着那青玉葫芦，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然后问道：“程姑娘，你……你这葫芦有玄机吧？”
程萋萋咽下嘴里的饭菜，开口道：“怎么了吗？”
黎平哭丧个脸道：“你那青玉葫芦，我把我那几坛桂花酿都倒进去了也不见满……”
叶胜云听此，眼神也是一凝。他曾经见识过，在那些所谓的山上神仙手中，有一种葫芦法器，威能莫测，其中另有乾坤，甚至可以装下一湖之水。
莫亭也是好奇地看向那青玉葫芦，心中猜测这难道是书上描写的那种仙人之物吗？若是如此，那这位程女侠肯定不简单。
程萋萋尴尬一笑，喃喃道：“我把这茬给忘了，没想到这养剑葫芦空间这么大。”
这青玉葫芦是程萋萋从家里顺出来的，不是叶胜云猜测的普通法器，而是传说中的养剑葫芦，两者看似其中都内藏乾坤，可后者却比前者更加珍稀，其养剑之能可以蕴养修复剑修佩剑，因此而备受剑修追捧。不过程萋萋觉得，反正家里也没有剑修，就算有，以那群老顽固的德性也不会舍得拿出，与其放在那里吃灰，不如自己拿出来用，说不定自己莫名其妙成为剑修了呢，到时候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这也是程萋萋第一次用这养剑葫芦来装酒，之前她都没遇到好喝的酒，自然这葫芦也派不上用场。不过既然梁平说那桂花酿不错，而且听名字就挺好喝的，她就想要拿出这葫芦来，原本以为就算这葫芦内藏乾坤也不会有多大，因为养剑葫芦最为珍稀之处在于其养剑之能，所以一般来说养剑葫芦内藏乾坤也不会太大，只是没想到……
程萋萋不好意思地接过葫芦，看向沮丧的梁平，试探道：“要不我还一些与你？”
梁平摆摆手，“算了，我今天也是长见识了，得以见到这种仙物。”
程萋萋赧颜。
其他人见此窘况，也是哄堂大笑，他们对这葫芦的神奇能力也有些好奇，毕竟从未见过这种仙物，不过也没人动什么心思，首先这位程女侠有恩于山寨，其次能够拥有仙物，想必要么这位程女侠就是那山上神仙，要么是其身后的势力不简单。
叶胜云看向程萋萋欲言又止，少女似乎知道叶胜云心中所想，随口说道：“我不是炼气士，我就是一个武夫，这葫芦是我捡的……”
前半句不似作假，叶胜云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出这个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浑身气血尽数收敛，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神藏武夫及其之上的武夫，也就是说这个年轻女侠至少也是一位和他一样的神藏武夫，既然是武夫，那便不可能是仙人，哪有仙人放着长生仙法不修来走这旁门武道，如此说来那就是这少女的来历想必惊人，至于她的后半句话，怕是狗都不信……
程萋萋拿起葫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然后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碍于情面，只好咽了下去，然后拍拍胸口小声疑惑道：“这酒也不好喝啊，跟之前喝得那些酒一样难喝，诶，明明书上说那些侠客走江湖最喜欢喝酒，我还以为酒有多好喝呢。难道我还没有找到真正好喝的酒？”
黎平还沉浸在痛失爱酒的悲伤之中，见到程萋萋喝了一口桂花酿便自言自语，便问道：“这酒如何？”
程萋萋哈哈一笑，不动声色地把葫芦挂回腰后，然后赞叹道：“不愧是好酒，不错，遇到这么好的酒我都不舍得喝了，先余着，以后慢慢喝！”
听到这位程女侠如此赞叹，黎平痛失爱酒的悲伤也减淡了几分，“那是，这可是我喝酒这么多年来最喜欢的。”
程萋萋呵呵笑了笑，然后继续扒饭。
夜已深，时辰不早了，众人皆回房歇息，黄旭辉为程萋萋安排好了房间，就在莫亭小屋的旁边，这边都是临时搭建的空房间，布置与莫亭的小屋一般简洁，莫亭把程萋萋带至门口，见无事，便也回去歇息。
一身黑衣的年轻女侠站在门口，望着那位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书生离去的方向，思索一番，随后转身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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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次日，莫亭照常去到学塾授课，只是今日的学堂中又多了一人。
莫亭瞧着正坐在最后期待地等着他上课的黑衣少女，有些无言。程萋萋给叶胜云说她打算在山寨待几日，叶胜云自然不反对，只是她也无事可做，便来听听莫亭授课，学塾里的稚童也都好奇这位黑衣少女的身份，李郦玉故作神秘的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于是大家看向程萋萋的眼中多了些敬佩，毕竟李郦玉说这可是位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大侠呢。然后众人又偷偷看了看莫亭，眼中带有些莫名的意味。
莫亭看着这些鬼灵精怪的小屁孩，不知道他们又在想什么，咳咳声，严肃说道：“好了，认真上课，今日所学的是劝学篇……”
程萋萋望着那位在石板上认真写下劝学篇的年轻书生，眼中带有笑意，字写得还不错嘛，有点夫子的样子。
一日的授课结束后，远处天边，白云被夕阳的余晖晕染，锦霞似春花绽开。
莫亭与程萋萋漫步到学塾外的柳树之下，程萋萋折下一截柳枝，随意挥舞，说道：“对了，忘记说了，李郦玉似乎有些特别。”
莫亭疑惑地望向程萋萋，不明此话是何意。
程萋萋若有所思道：“李郦玉可以与动物交流，所以她才喜欢和各种小动物玩耍，我以前在家里收藏的典籍里似乎看到过这类人，他们体质特殊，若是修道，便是常人口中的天才，同时也因为体质特殊，对猛兽妖精的吸引力也更大，当时袭击李郦玉的大虫多半就是被她的特殊体质吸引而来的。”
莫亭表情有些严肃，体质特殊，可与兽物交流，是修道天才，看着或许是一系列好处，可却不一定，再大的好处也得接得住才行。莫亭问道：“那如何是好？”
程萋萋笑道：“也不难，两个方法，请修为高深的炼气士掩盖她体质特殊一事，或者便索性送小丫头去修道，成为山上炼气士，以小姑娘的天赋，许多仙家道观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莫亭看向程萋萋，少女瞥了莫亭一眼，说道：“怎么？不信我？”
莫亭摇摇头，说道：“信，只是我担心当家的还有李郦玉都不太愿意用这两个法子。”
程萋萋点点头，然后冷不丁说道：“你不是被掳上山的吗，为何如今甘愿在这山寨当这教书先生？”
莫亭没想到程萋萋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说道：“本来我刚上山的时候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跑出去，只是后来我偶然地知道了山寨里的这些孩子不是当家的从人牙子手中就出来的，就是孤苦伶仃差点饿死在大街上的，除此之外，山寨其他人的命运也算不上幸运，这群原本或许在乱世中根本活不下来的人，却同时幸运地遇到了愿意向正在泥泞中的他们伸出手的几个人，这几个武夫，有着本来可以在乱世中自保无忧的武艺，却仍然带着这些人北上，希冀为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找到一片没有硝烟的净土。”
“他们就像寒夜里抱团取暖的蚂蚁，而我，只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尽我所能的让他们更加暖和一点罢了，”莫亭抬起手，看着手心，默然无语。
程萋萋只是望着莫亭。
随后莫亭又笑笑道：“反正我原本就是到云州书院求学，而如今在山寨里当账房先生可以演练术算之术，当教书先生则是教学相长，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
程萋萋接道：“教学相长也。”
莫亭微微一笑，少女嘴角微动，小声道：“真是个傻子。”
的确是个傻子，只是若是这世道多一些这样的傻子，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苦命人罢。
随后莫亭也是询问程萋萋今后要去哪，程萋萋回答道：“既然来到了蜀国，那自然得去剑阁瞧一瞧，见识一下剑仙风采，若是有机会加入剑阁，那我一定要成为像李青白一样的大剑仙！如果不成，那再去南边瞧瞧七国风景，还有那倚着天南山脉的天南十二关也要去看看，至于更南的妖域……”
莫亭好奇地看向这个见多识广的少女，他以前从不知道这些风景。
“更南的妖域，或许也只有那些剑仙才能去了罢。”
莫亭第一次对剑仙这二字有些向往。
程萋萋问道：“你去书院是想成为儒家炼气士吗？”
莫亭摇摇头，回道：“从未想过，只是求学。”
程萋萋点头道：“也是，书呆子有什么好的。”
少女坐在地上，单手撑腮，另一手随意挥舞着柳枝，望着缓缓升起的明月，喃喃道：“月色真美啊。”
莫亭抬头望月，的确很美，又偷偷望了一眼眼前少女，那天上圆月貌似也没有那么美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