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伪朝的人

可怎么也打不开。

顶着两位大人物沉重的目光，守卫使尽了力气，转了又转手中的钥匙，依旧打不开，铁锁纹丝不动，钥匙倒染上了朱红的锈迹。

铁锁：莫挨老子。

两个守卫默默对视，怎么办，打不开。

你问我，我问谁。

“大人，这铁锁太久没开，内里都生锈了，打不开呀。”守卫顶着两位大人富有压力的视线，咬咬牙，视死如归地道。

“想办法，拿锤子过来砸开它。”白泽看着这锈透的铁锁，也想不到会有这一遭，可仔细想想又很合理，既然被囚，下面的人也想不到会有打开的一天，谁能想得到。活得久了，遇到的事也就多了。类似的事，也见过不少了。

白泽长长的叹气。

徐客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他不禁打一个问号，即使靖王有仁义之心，不忍黎民受苦，可关了这么多年，他真的会同意吗？直到看到这生锈的铁锁，他才对这囚禁岁月产生真实的实感，这哪是铁锁生锈，是堂堂的皇孙贵胄被无人问津不为人知置之不理的岁月。

来之前，徐客只以为在国君那会有难度，可现在，只怕是在靖王这才是有难度。

靖王不答应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的。但私心说，他又希望靖王答应。

只望靖王不计前嫌，有君子大义。

“这……”守卫的面色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神色让堂堂的左丞相和刚上任的赈灾大臣急坏了。

“又怎么了？”白泽与徐客二人异口同声。对这件事相似的着急让他们有了难得的默契。

守卫苦着脸，一字一句艰难道，“这木门和铁锁都是特制的，一时半会怕是砸不开。”

两位大人的神情又凝重又难看，一时半会打不开。

“但如果二位大人实在着急，嗯，小的建议二位……”守卫却顿住了，吞吞吐吐不敢讲。

“快讲！陛下急着让我们见里面的人。”

“嗯，如果二位大人不介意，可以用梯子翻墙过去。”

用—梯—子—翻—过—去—

这是个馊主意 ，也是当下无奈的选择。

“你让人去找锤子和梯子来。”白泽还是不死心，比起翻墙而入，他还是愿意从门口进去。

搞不懂这些大人物在纠结什么，守卫心中摇头，还是麻溜的让人去带锤子和梯子。

惹不起，惹不起。

“你们平时是怎么送饭的？”

“回大人，旁边有特制的小门，专门用来送饭的。”

二人这才细看，令人讽刺的是，小门上的铁锁看着倒还像新的。

下面的人速度很快，梯子都已经搬好架在墙上了，木门上的锁也已被砸了几十下，还是没被砸开。

白泽只能绑紧下袍，踩上梯子，一级一级地爬了上去，然后，翻身跳了下去，

那沉重的落地声听得徐客心惊胆战，左丞相大人真乃吾辈楷模，连丞相大人都不顾及什么君子不能翻墙而入，他又怎能迂腐行事呢？

丞相，我徐客这就追随你而来。

这头，白泽险些崴脚，差点摔个狗吃屎，稳好身子才有闲心打量周围，院子倒是意外的干净，落叶被整整齐齐的扫到角落。院落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别的脚步声。

徐客这时也翻墙而入，院落里的整洁险让他自戳双目，他又重燃起希望，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一个人生活的环境往往藏着主人的心境。

白泽倒是提起了警惕之心，这样的人才最可怕，失意也不落魄，在难堪的处境中仍能镇定自如，不会垂头丧气。常人哪还有闲心收拾院子啊，不过一切定论，都要先见到本人再说。

再怎么样，靖王如今再无多余助力，任凭他再有本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过去再怎么辉煌，如今也只是阶下之囚，前朝如落日，没有光复的希望。

身为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本分。

关押靖王的宫室不算小，这里虽有些破败，但还是可见昔日热闹的光景，残存的 雕漆，受损的器物，点点滴滴都在述说过去的不凡，但它们也像主人一样不幸，渐渐无人问津，渐渐消磨在时间中，也许会化作埃尘，再无一点存在的痕迹。

此时，主室的门是敞开的。

周靖一身麻布粗袍，一头青丝随意的用布缠着，缠绕的手法过于粗糙，偶可见凌乱的青丝，整个人看着落拓不羁。大方怡然。脸上没有太多的忧愁与绝望，他只是平淡地接受了一切，平淡如水地活着。

从另一方面看，未免不是另一种死寂。

他看着手中的书，忘了外面，忘了自己，专心致志地沉迷于手中的书，此间只余 他与书而已。

百朝对俘虏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除了不得自由，蜗居在这小小一方，一些不过分的要求还是可以被允许的，每日饭菜不会故意给烂菜叶臭肉，苛待囚犯的伙食，但也不会太好，有饭有菜即可，至于肉，时不时会有一点。

他已经对出去不抱希望，便是出去，又能如何，他已经国破家亡了，早已是个废人而已。

起初心中有过愤懑不甘，但再大的苦痛也会被时间抚平，慢慢遗忘，慢慢收敛，只余自己心中会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触之即伤，抚之则痛。

午夜梦回，会对着孤月难眠，但也只是这样了。

他会慢慢的沉没，死得悄无声息，剩下的皮肉发出腐臭，好一点会被发现 ，拿个草席子随便一裹就入土为安，坏一点腐烂生蛆，白色的虫子满地都是，也无人知晓，最后只剩空落落的骨头罢了。

说不定还碍人眼呢。

他已经学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处之泰然了。

然后，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周靖看着书，微不可见的摇头苦笑，都这样了， 还不肯放过他吗？居心不良也罢，不怀好意也罢，他都受着便是，清静的日子总是不长久。

白泽与徐客总算是见到曾经大名鼎鼎的靖王，他本人如劲竹似青松，钟山之英，天地之灵，雨后初晴的风，看着是很让人心生好感的面相。

如竹似松，与其它劣迹斑斑的皇族格外不同，这才应该是天皇贵胄啊。靖王在其中便显得高洁不凡。

他既不鱼肉百姓，也不仗着身份肆意妄为。

恶心的前朝余孽中，为数不多的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