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朝建立以来,天下一片安乐之音,颇有欣欣向荣之态。百姓摆脱了二十年的战乱,对这个新的王朝寄予了深深的期待。

这个新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是一个草根出身,据说是一个不知名村庄的穷书生,但他在乱世之中,一呼百应。

“我们国君降生之初,天边生五彩霞云,远方还隐约听到龙吟,有个远游的道士看见,说这个孩子未来是个大人物……”

民间总有各种各样的关于国君的声音。

刘谨正绞尽脑汁处理一堆国事,他可不知道自己出生有五彩祥云伴生,他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像许多人出生时那样,平平无奇,没有祥云,也没有龙吟,也不知自身未来如何。

刘谨看着奏章,烦心。

新朝建立,但也不乏流匪作乱,打家劫舍,让百姓苦不堪言,还有前朝余孽伺机作乱,企图光复前朝。

前有狼后有虎,总有人想害寡人。

刘谨感到头疼,难怪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前朝给他留下一堆烂摊子,要钱没钱,他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穷。

表面着上去相相风光,可实际上……

纸醉金迷跟他压根没关系,现实条件也不允许,他连龙椅都拿去换钱了,现在的都是铜椅子,不过镀上了一层金粉。

不过开国之君大多都穷,毕竟都有一个不干仁事的前辈,都要为前面的擦屁股,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又被不争气的子孙给挥霍一光。

然后又迎来一位开国之君,刘谨就是如此,

明日朝会得与寡人的三千能臣细细探讨。

“剿匪,剿匪,剿匪……”

外面夜色如墨,皎洁的月色倾泻而下,在殿门前撒下一片银光。

刘谨看着殿门前的银光发呆,如果是银子就好了!

银子难倒一个寡人!

堂堂一国之主,竟为金银俗物折腰!可悲可叹!

刘谨日常臭骂前朝暴君,死得太容易,难泄他心头之恨。

彼时他刚刚打入堰都,那个暴君听到消息,就把自己锁进了宫殿,带着自己最喜爱的两个宠妃一齐葬身火海。

烧就烧吧,烧得还是最繁华的宫殿,无数名玩珍宝毁于一旦,尤其是名家字画,一个皇宫四分之一的财宝都毁于火中。

刘谨至今也忘不记他当时的窒息感,对于当时他尤其缺钱的时候,暴君真是死得太便宜了。

他见到那暴君的第一眼就是一副黑乎乎的尸骨,气得他狠狠踩了一脚,后来人称为义举。

踩了一把骨头,却收获了一大批赞美之声,寡人百思不得解,只能归咎于太多人痛恨暴君了。

缺钱,他可太缺钱了,寡人坐拥江山,然后此时此刻就是缺钱。不是所有的君主都拥有金银珠宝等数不尽的财富,比如开国之君。军队要钱,百官的俸禄,而现在国库很空,他还欠着一堆人的俸禄。一个王朝需要庞大的资金才能运转。

开国之初,他就颁发一系列鼓励百姓耕种的国令,又下令免税三年,不征收田税,就是给时间让百姓休养生息,他们已经被压榨太久了。又有一堆人赞扬寡人圣明,无数的溢美之词让寡人头晕目眩。

寡人曾经有一天出行,王车行走没有多远,就听见一片跪地之声,震耳欲聋,还有一片山呼的致谢之音,他们在感谢寡人。

寡人一下车,周围是侍卫,外层是乌压压的人群,延绵不尽,当时客人懵懵懂懂,想也许这就是百姓的声音。

受人爱戴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寡人胸中万丈豪情而生,决定一定要当一位仁德的国君,可一位好国君着实让寡人吃尽了苦头。

刘谨每日落泪,累,太累了,心累身疲,寡人一定是被百姓忽悠傻了。拉磨的驴也不是这样用的。

但寡人一向有始有终,我这该死的强迫症。

刘谨忽然感到眼皮沉重,好困,让寡人睡,可剩下的奏章就像一个巴掌打醒了他。

这些丑恶的奏章。

摊开一本,开头就是一股拍马屁的文字味道,总有人想与寡人套近乎,随意浏览一遍,记住名字,丢掉,明天就让这个人闭门反省,马屁精浪费寡人时间。

再摊开一本,大体上是什么时候发俸禄:臣上有老下有小,臣一家全指望臣的俸禄,望君主仁德。

总之,不发俸禄就是不仁不德。

刘谨,说曹操曹操到,刘谨大怒,这不就有人催俸禄了,他痛批:为臣者,不能为君分忧,不能为百姓尽义,反而计较个人得失,此乃不忠不义之辈。

红色的朱砂力透纸背。

刘谨气得手都在抖,想到空虚的国库,不由悲从中来。

刘谨为自己流下一滴悲伤的眼泪。

他看了看自己略显朴素的衣袍,抬手抚了抚自己朴素的头冠,又了摸自己饿着的肚子,堂堂一国之君,一日只吃两餐,寡人容易吗?衣袍上华丽的珠宝早已拿去换钱,他还记得这件衣袍初时是怎样的华丽,腰腹间盘了好几颗斗大的东珠,各色的宝石是怎样的流光溢彩,而现在上面光秃秃的,越想越心伤,刘谨又流下一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寡人坐的不是货真价实的龙椅,吃的不是山珍海味,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寡人跟谁说去!

气煞寡人也。一国之君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憋屈。

仁德之君真不好当。

寡人心里苦,但寡人不说。

等理智回笼,刘谨哀叹,还是得想办法挤一挤,先凑一部分应付应付,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寡人为这江山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忽然,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绰绰约约。

鬓边夹着一支嫩黄的花,行动间带着呤叮的脆响。

刘谨刚抬起头,就被一双手亲亲热热的笼住了脖子,还有埋怨的声音,“陛下怎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君不心疼自己的身子,我可心疼,还有天下人也会心疼的。”

来人是三夫人。

三夫人性子天真烂漫,是最得他喜爱的夫人,年纪较轻,也是最爱捣蛋的一位,最喜爱把墨水沾到寡人脸上,骂她还会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控诉人,撒娇拿乔她最拿手,但寡人吃这一套。

初次见到三夫人时,是寡人打入王宫的时候。

当时寡人意气风发,迈着自信的步伐,看着一排华丽的殿宇,磅礴大气的皇家建筑,寡人生平仅见,赞叹这些恢宏的事物。

然后看到一群宫女跪倒在石板上,瑟瑟发抖,旁边的是寡人的士兵。

这没什么特别的,寡人当时正要离开。

可从那一群瑟瑟发抖的宫女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人,跪在我面前,声音字字清晰,“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瘦弱的人,竟有如此洪亮的声音。

彼时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陛下。

这像是一个火星,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士兵们都齐刷刷的跪下,异口同声地三呼“万岁”,这是寡人生平仅听到的天籁。

而那名胆大的宫女也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很亮,给寡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虎崽,寡人觉得她有几分机灵,于是寡人把这名宫女留了下来,再后来,一来二去……

也就是寡人现在的三夫人,寡人的小夜莺。

“陛下怎么不搭理元元?”三夫人自我感觉受到了忽视,松开手,就要像个泥鳅一样溜走。

刘谨眼急手快地抓住了三夫人软乎乎的小手,上面还有一个个小肉窝,他轻经捏了又捏,很快,那小手染上艳丽的粉色,指尖更是红透了。

“元宝不用染红蔻,也能有一双好看的手。”

元宝好啊!寡人正缺元宝呢!刘谨又走神了。

刚刚还任他蹂蹉的小手用力一挣,很快就跑没影了。

刘谨最后只看到一抹浅绿的衣角。

对了,还很爱生气,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脾气,一点就炸。

刘谨盯着手中的奏章,忽然眼前冒金花,好困!好饿!

他颤颤巍巍抓起一个茶杯,以水充饥!

胃里丁丁东东都是水声,刘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这日子,寡人不过了,明日寡人就要一日三餐,一荤二素。

寡人要吃肉,不能再天天吃素了。忍住,刘谨,明天很快了。

皇宫笼罩在一片月光下,虫鸣阵阵,一片灰色的云遮住了明月的半张脸,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除了偶尔巡逻的侍卫,除了一个还在忙着批改奏章的国君。

夜色已很深,刘谨还在苦逼地批改奏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