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生命中两个重要的人出现了。一个是我的好闺蜜苏阳,我现在公司的合伙人;另外一个是一个男生,我今天要讲的就是这个男生。

听我说到这里,叶家豪满是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专门讲男生?你们早恋了吗?”

我大笑着对叶家豪说:“你都想哪儿去了,豪哥,我们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

叶家豪并不相信,不忘调侃我:“别美化了,十二三岁,早成熟了,还无猜呢。”

我没有辩驳,我只是又对叶家豪说:“豪哥,你听我讲完再评论好吗?”

我的初中一年级,可以说是在孤独中度过的,想家,想父母,可是放假回到家里后,或者是父母来学校看我,我再也无法做到和父母的亲密无间了,这一次住校,让我和母亲情感的脐带彻底剪断了。

十岁之前的我,对母亲的依恋程度可以用无以复加来形容,几乎是形影不离,我有一个绰号“小尾巴”,就是时时刻刻跟着母亲的最好说明。

住校后,我再想在母亲身上蹭一蹭靠一靠,几乎成了一种奢望。母亲身上似乎散发出许多无形的磁场,将我往外推开的磁场,我没法自然而然地靠近,我们之间无论多么亲密,那层面纱已然形成。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痛,第一次脱离母体的痛,剪断了我们和母亲连接生命的脐带;而这一次,成长的痛,却割裂了我们和母亲的亲密无间。

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的必经之路,我却比别人早了三五年。

进入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班上转来两个学生,一个是苏阳,我现在的闺蜜加公司合伙人。

苏阳的父母都是高中的老师,她父亲是数学老师,特级教师,优秀教师,学校引进人才,她母亲是音乐老师,她母亲作为她父亲的附属品一器引进来了。

所以苏阳全家都搬到了学校。

上初二的苏阳和我一个班了。

我们这所学校并不缺音乐老师,而苏阳的妈妈只是随着她父亲才调动过来的,最后苏阳母亲被调剂到图书馆工作。

苏阳住在学校里,我作为初中生唯一的住校生,自然而然我和苏阳成了好朋友。这期间,我很多的课余时间就是在苏阳母亲工作的图书馆度过的。我们的闺蜜情一直保持到至今,情同姐妹,丝毫没有减淡。

今天,我不想讲我和苏阳之间的故事,我要说我的另一个好朋友,刘思文。

讲到这里,我再次中断,问叶家豪:“豪哥,你不感到奇怪吗?这个男生也叫思文,他叫刘思文。”

叶家豪淡淡地说:“中国十几亿人,同名字很正常,不稀奇。”

我嘟噜一句“真没劲。”便不再理叶家豪,继续我的讲述。

和苏阳一起转学来我们班上的,还有一个男生,他叫刘思文。

因为和我名字读音大致相同,所以,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特意盯着他看了很久:他个头很矮,我那个时候一米六,他比我矮,大概一米五八这样字吧,皮肤黝黑,但是,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黑黑的皮肤仿佛涂了一层蜡,光滑得很。精瘦精瘦的,像个猴子,长方形的脸,特别小,所以一双大眼睛显得非常突兀,仿佛是因为眼睛抢占了脸的地盘,所以脸才会显得那么小。头发像大人的板寸那么长,只是没有大人的头那么平;他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在黑皮肤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白皙。

我从小就是颜值控,看到刘思文这么个又黑又瘦的小猴子,我都没打算和他讲话。

只是没想到,他也和我一样,住在学校高中部宿舍里。这样一来,初中部住校的学生,就只有我和他俩个人。

但是,我依然没和他讲话。

放学后,我写完作业,因为有苏阳作伴,我不再那么孤单。而刘思文总是一个人待在树林边的一块草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本子在那里写写画画的。

我们谁也没搭理过谁。

有一天,课间十分钟,同学们正在叽叽喳喳说笑不停,突然一个高个子男生手里举着一个大本子,站在凳子上大声说:“同学们,同学们,肃静,肃静,给你们看样东西……”喧闹的场景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一个个张大嘴巴,吃惊地盯着站在凳子上的人。站在凳子上的高个子男生一脸坏笑地扫视了一眼充满好奇的学生们,然后,双手展开那个大本子,瞬间,一幅铅笔素描人像展示在全班同学的面前。

安静的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唏嘘,接着男生们朝着高个子男生一拥而上,试图去抢那个大本子。

刘思文脸涨得通红,也试图去抢回笔记本,原本刘思文就比那个男生矮很多,加上那个男生站在凳子上,刘思文根本就是徒劳。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个同学惊呼到:“哇,这不是施雯吗?他画的是施雯。”

随着这声惊呼,教室里再次安静了一秒钟,随即爆发出一阵附和声:“就是施雯,就是施雯”、“施雯,快来看,刘思文画你了”、“施雯,刘思文画的你”……

班里同学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男生都试图去抢那个本子,女生们则尖声呼叫、大笑。

我的脸顿时热辣辣的,刘思文则非常无辜而又自责地瞟我一眼,然后羞愧地低着头,不知所措。

讲到这里,我内心不由自主升起一股骄傲自豪感,忍不住在叶家豪面前有些得意洋洋、炫耀的味道,我问他:“豪哥,还记得我前面跟你说过吗?我有侠士精神,应该是骨子里就有的,我见不得别人被欺负,路见不平,我就想拔刀相助。”

叶家豪笑着问我“哈哈,你怎么拔刀?美人救少年了?”

我接着往下讲述:

见此情景,本来羞到脸热辣辣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我冲过去,从男生手上抢那个笔记本,高个子男生乖乖地将笔记本交给我,然后等着看我怎么数落刘思文。

此刻,不止是高个子男生,应该是全班同学都等着看我如何发飙、如何收拾刘思文吧。

可是,我将笔记本拿在手上,一边翻看,一边大声赞美着:“哇,刘思文,你的画画得真好,你画的是我吗?我看这眼睛很像哎”刘思文红着脸怯生生地看我一眼,重重地点点头。

我又顺势翻开其它页面看了看,继续夸赞到“刘思文,你画的太好了,这树,这草,还有流动的水……太真实了,跟真的一样,太好了,你也教我画画吧。”

刘思文再次使劲地点点头,万分感激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久久不肯挪开。

同学们悻悻地散去。

一场危机就这么过去了。

从此,我和刘思文成了好朋友,因为刘思文长得不好看,所以,和他在一起玩,我非常坦然。

刘思文每周回家两次,除了周末放假,周三他也会回家一次,每次回来总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

他教我画画,只可惜,我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不只是绘画,我就连几何画图都十分讨厌,我学着学着,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但是,我会指挥他,“把那棵树画下来吧,在树上面画一个知鸟、再画很多知鸟吧”、“这片小草地画出来,上面画几只飞舞的蜻蜓吧”、“你可以把那个老师投篮的样子画下来吗?”……

我所有的要求刘思文都能给我画出来,惟妙惟肖。

有一天,刘思文正聚精会神画画,我蹲在旁边看他画,我看着他黑黢黢的手,仿佛有着什么魔力似的,我忍不住扭头看着他黑黢黢的脸,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叫思文呀?”我的弦外之音,仿佛他不配取这个名字似的。

刘思文继续专注地画着,看都没看我,一边回答到:“我爸爸姓刘,我妈妈姓文,所以……”

不等他说完,我惊呼:“哇,刘思文,你爸爸妈妈好浪漫呀!”

他依然专注地画着,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离婚了。”

“为什么呀?”我几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我忍不住惊呼到:“不是刘思恋文吗?怎么就离婚了呢?”

没等他回话,我又迫不及待地追问他:“那你每次都是回谁的家呀?那些好吃的是你妈妈做的吗?”

刘思文依旧聚精会神地画着,依旧一脸轻描淡写地说:“我奶奶做的,我爸爸妈妈都不在这里。”

那一刻,我好想哭,我的眼泪都忍不住快流出来了,刘思文依然一脸淡定地画着画。

我不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的。

他淡淡的样子,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故事讲到这里,想起一开始叶家豪不相信我说的两小无猜,便问他:

“豪哥,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两小无猜?”

不等叶家豪回话,我自问自答:“我们这就是两小无猜。”

就这样,我们相互陪伴着度过了初中两年住校时光。

初中毕业,刘思文又转学走了,他父亲接他走了。走之前,刘思文就告诉我,他父亲又离婚了,他父亲说以后再也不结婚了,以后就和他相依为命。

刘思文的离开,一开始我心里有些难过。随后,进入到高中紧张的学习中,再也没有了那些课外业余时间的记忆。

我和刘思文也就此断了联系。

我大学毕业上班后,就在我和易辉确定恋爱关系不久,有一天,办公室同事叫我“施雯,外面有人找你。”说完,不忘在我耳边轻声说“一个好帅的小伙子,像演员莫少冲。”

我以为同事开玩笑,我将信将疑地走到办公室门口,一个高出我一大截的男生,皮肤黝黑而健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阳光般灿烂地微笑着,看着我。

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叫着我的名字“施雯,刘思文。”那一刻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妹,我真想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只可惜,我们不再两小无猜了。

八年呀,八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工作了一年,整整八年未见,我们之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

我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笑着嗔怪他:“你怎么高出我这么多了,讨厌!”

他伸出一只手搭了一下我的肩,仿佛比划我俩身高差似的,然后有些腼腆地说:“我一米八三,你也不矮啊。”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感觉出他的身高,毕竟我和易辉相处了那么久,这个身高在我面前一站,我就能够感觉出来。

讲到这里,我的眼泪禁不住盈满了眼眶,内心依然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笼罩。

我告诉叶家豪“豪哥,在我所有复杂的情绪中,肯定有一种情绪,它叫遗憾。”

我和刘思文在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刘思文告诉我,他一直没有交过女朋友。而我告诉他,我刚刚谈了一个男朋友,叫易辉。

刘思文的那杯咖啡,也只喝了一两口,剩在那里。

从此,他没再来找我,我们甚至都没有互留联系方式。

他再次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造化就是如此捉弄人,我辞职去了没有熟人的魔都,他却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