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之前,我问叶家豪:“豪哥,你会不会以为我从小就是超爱看言情小说的那种女生?”

叶家豪犹豫半天,回复三个字“不好说。”

我很想知道叶家豪对我的判断,所以我央求到“你就猜猜看嘛。”

结果,叶家豪回了一个“嗯”字。模棱两可的,我不知道这个“嗯”是答应我猜猜呢,还是干脆肯定我就是那种爱看言情小说的女生。我不得而知,也不再跟他计较。

为什么我问叶家豪这个问题呢?因为不了解我的人,以为我是看言情小说长大的,恋爱脑。

这未免是对我极大的误解。从我学会读小说开始,我就是十分反感那个阿姨的小说,一本都没读过,总感觉那些情情爱爱、吵吵闹闹、哭哭啼啼、歇斯底里,简直就是无病呻吟,况且我非常反感女人之间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甚至为了一个男人争来夺去、你死我活的,毫无价值。

总之,那些言情小说一点都没有长在我的喜好之上。我喜欢欧美的小说,喜欢名著,从小就喜欢。

好吧,言归正传,继续讲述我的住校生活。

父母搬走后,刚住校的那两三天,我是兴奋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自由,晚上不想吃饭,我从学校小卖部买一些零食,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写着作业,嘴里哼着歌曲,那就是我的快乐。

不像在家里,吃饭要坐得端端正正,哪里还能哼歌?多说几句话,父亲也会唠叨一句“吃不言睡不语”,这是我父亲教育我的口头禅。

而我住校的最大乐趣就是高中的学姐们下了晚自习,熄灯后,躺在床上聊天的时光。

她们的话题我大多是插不上嘴的,我只能静静地听她们高谈阔论。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父亲说的“睡不语”,为什么睡觉的时候就不能说话呢?紧张学习一天,下课后躺在床上,彻底放松下来,天南海北胡吹瞎侃,多惬意啊。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种乐趣大人没法体会吧。

大家聊得正开心,得意忘形的时候,查寝室的老师来了,“咚咚咚”,先敲三下门,接着开始老生常谈地喊话“别说话了,赶紧睡觉啊。”“肖梅梅,每天都有你的声音在讲话,我明天请你上讲台上来讲,早操的时候你在全校舞台上讲好吧。”……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肖梅梅还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肖梅梅比我大四岁,但她特别喜欢和我玩,她好像没有其她高中学姐们的作业那么多,她空闲的时间很多。有时候,我感觉她像个妹妹一样。她成天看小说,语文成绩很好,作文竞赛还拿过市里的大奖,可是,她数学总是考试不及格,有一次竟然只考了十几分,我想起这件事,就会偷偷笑话她。我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考十几分的呢?她总喜欢歪着脑袋盯着我看,就像研究一件魔法棒似的,看半天之后冷不丁来一句问我“我就搞不懂了,施雯,你说你怎么语文成绩那么好,数学还总考第一呢?你究竟是左脑发达还是右脑发达?”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左脑发达的人逻辑思维强,数学就好;右脑发达的人,形象思维强,语文成绩好。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是否有科学依据。

而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她简直像个小妹妹一样。

而宿舍里的其她学姐们总会不约而同揶揄她“你跟施雯比,人家施雯英语还经常满分呢,她哪科不好了?你下次可以让施雯去帮你代考数学,也许比你考的分高!”

每每这个时候,我心里很是骄傲,但我又不想表露出来,我希望能够显得谦虚一些,但是我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不过,我从内心深处,很是同情肖梅梅,初中课本上,很简单的数学题目她都不会,我讲给她听,她总是听得一头雾水。

按道理,我们那所学校,肖梅梅那样的总成绩,应该是进不了这所重点中学的,她居然进来了,据说是作文竞赛拿过市里的奖,给加了分。

后来,她们高考离校后,我们就失联了,至今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刚住校几天的新鲜劲过后,我开始想家,想父母。每天放学后,看到同学们收拾书包被家长接回家,我内心好羡慕,我多么希望我的家还在那儿,我也背着书包欢快地走出学校,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面,我的头歪靠在父亲高大的脊背上,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烟草香味侵袭着我的鼻翼,昏昏欲睡。

可是,我不能。十一岁的我只能独自住校,我越来越最讨厌食堂里的饭菜,食堂师傅把米饭切成豆腐一样的块状,比稀饭干,比干饭又湿,我不认为那是米饭,它们就像泥巴一样,我一口也吃不下去。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青椒肉丝里面,肉皮上一撮猪毛立在上面,我差点吐了,这个阴影至今还刻在我的脑海里。到如今,我只喜欢吃干干净净的食物,不好看的食物,无论多么美味,我也不敢去尝试。

父母看我瘦了,就会给我多一些的钱,饿了,我就去小卖部买奇味葱油饼干,如今,超市里的各种零食琳琅满目,而每次看到这款红色袋子的奇味葱油饼干,我依然有一种别样的情怀。

每天放学后,高中部的学姐们吃完晚饭去上晚自习,我写完作业,就独自在偌大的校园里走来走去,夏天,我会盯着树上的知鸟,看它们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嘶喊着“热呀,热呀,热呀……”,我会对它们说:你们笨死了,怎么不去飞呢?飞起来多自由啊,还有风,飞就不会热了。为什么偏偏就趴在树上乱叫呢;

冬天,难得下一场雪,我抓起一把洁白而又松软的雪,在手里捏呀捏,把它们捏成一个个又圆又白的大汤圆,放在碗里,满满的一大碗,第二天起来,化成了半碗水。这没什么稀奇,我的物理很好,当然明白水在固态和液态下,体积是不一样的,但我还是乐意这么玩。

春天,我会坐在篮球场边的石级上,看着年轻的老师们在篮球场上驰骋。学校隔壁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小姐姐也经常来看年轻老师打篮球,因为打篮球的年轻的历史老师是她的男朋友。

每次球赛结束后,个子高高的历史老师,头发被汗浸透得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修长的双腿支撑着自行车,外套搭在肩膀上,瞪大眼睛向观众台张望,当他的目光落在护士小姐姐身上的时候,便调皮地向护士小姐姐呶呶嘴,护士小姐姐心领神会,羞涩地捂嘴一笑,便立马起身飞奔过去,拉下他肩上的衣服,抱在怀里,坐上自行车后座,翘起双脚,历史老师脚一蹬,自行车一溜烟地驶出了校外。

看着他们欢快地离开,我悻悻地站起身,独自在操场旁边的白桦树林下漫无目的地逛着。树下有一些石凳子,白天抢占一个座位都很难,而此刻高中部的学生上晚自习了,初中部的都回家了,我一个人想坐十个凳子都不成问题,于是,我随便坐在一个凳子上,心里隐隐的不开心,有点酸,也有点空,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我想哭,却没有达到哭的程度,我想爸爸妈妈此刻在家忙碌做饭的情景,一起吃晚饭的样子,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把这一切都写在我的日记本上。

多年后,想起那种感受,我知道了,那叫惆怅,无边无际的惆怅!

讲述到这里,我对叶家豪的成长经历十分好奇,便忍不住问他:“豪哥,在你很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惆怅落寞的感受吗?”

没等叶家豪回答,我又追问到:“你是和父母一起长大的吧?那一定不会有我这样深刻的记忆。”

叶家豪这才回复到:“每个人都有自已不一样的人生经历,有时候我们也可以把它当做财富。”

我不禁笑着调侃到:“是呀,我从小就积累了许多的财富,情感体验财富。造就了内心世界情感丰富的我。嘿嘿嘿”

那时候,孤独的我想哭又哭不出来,我看着耸立的大树,看着随风摇摆的小草,还有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小鸟,它们在我眼里都是孤单的。

我心情落寞地回到宿舍,宿舍里静悄悄的,我打开灯,灯光有些昏暗。高中的学姐们还在上晚自习,我就在寝室写日记,写完日记。我就在那里看书,《红楼梦》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刘亚琼借给我的,刘亚琼悄悄地附在我耳边,十分神秘地对我说“贾宝玉有一种下流的花痴病”。

刘亚琼只比我大几天,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懂,因为她姐姐那时候正在谈恋爱,她潜移默化受到熏陶。所以,在她面前,我就像个傻子。好在我的成绩比她好,大部分时候考试我是第一名,她处于二、三名,偶尔她会超越我一次,排名第一。

有的女生会偷偷告诉我“刘亚琼嫉妒你呢。”我没当回事,她怎么会嫉妒我呢,我和她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

况且,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嫉妒是个词语,它所包含的真正含义我并不太懂。

至于她说的花痴病是个什么病,我也不知道,而且,一知半解地看完了上下两册,我也没有看出来贾宝玉的花痴病。成年后,读过无数遍的《红楼梦》,原来贾宝玉不过是个情感细腻的性情中人。

《简爱》是同宿舍的高中学姐,数学只考十几分的肖梅梅借给我看的,一开始我很喜欢简爱,有时候,我觉得我独自住在集体宿舍里,就像教会学校的简爱一样,好可怜。可是,转念一想,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健康,他们都健在,而且他们都很爱我,这样一想,我又开心了。

看到后面,我不明白简爱为什么要离开罗切斯特,如果她不离开,罗切斯特应该也不会被大火烧瞎了眼吧。

《安娜卡列尼娜》也是肖梅梅借给我看的,我一点也不同情安娜,安娜自已都已经结婚了,她有老公,她为什么还要爱沃伦斯基呢?她为什么还要抛下五岁的儿子不管,去和沃伦斯基谈恋爱呢?

肖梅梅却不同意我的说法,肖梅梅十分同情安娜,她说“安娜和她不爱的卡列宁生活在一起多痛苦啊!”

我反问:“既然安娜不爱卡列宁,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

肖梅梅瞥我一眼,不屑地说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我喜欢《傲慢与偏见》里面的达西先生,他很正直,长得也很帅,我说:”我长大以后,也要找个达西先生这样的男朋友。”

高中部学姐们一阵哄笑“施雯,你才多大,就想着谈恋爱了?”

这样的期待和幻想,让我枯燥乏味的住校生活多了一些斑斓的色彩。

讲到这里,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幻想中那个达西先生的形象,忍不住对叶家豪说:“豪哥,我突然发现,你好像达西先生哦。”

叶家豪发来“呵呵……”两个字。

于是我继续讲述,初中二年级,那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男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