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角下敲起编钟;
一旁的太监尖细着嗓子高喊:“陛下上朝!”
众官员无声整理着装后,井然有序的进入大殿。
龙椅上,皇帝半支着身子,虽已年过半百,但依旧红光满面;
他半眯着眼睛,也不看下面站着的大臣;
又打了一个哈欠,旁边近侍的宫女立刻将扇子移近些。
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沉默几许,朝中一个元老毅然站出来;
“陛下!!”
耄耋老臣声泪俱下,双膝竟脆生生的跪在大殿上;
这力度,旁人瞧着都疼。
那老臣却无感觉,依然控诉太子行径;
“太子此番作为让人心寒呐!!”
“是啊!陛下!!”
周遭大臣也附和着;
朝中,太子部下的大臣此刻脸上犹如蒙上一层寒霜。
证据确凿,眼下形势对太子不利!
但事发突然,又事关百姓,怕是不好开脱;
偏生太子今日还不在,祸不单行!
皇帝睁开惺忪的双眼,懒懒开口:“魏老先起来吧...........”
那大臣依旧跪着不肯起,皇帝也没再看他;
旁边的总理太监将桌上的奏折一本一本递过去。
一一将折本翻开,皇帝也不动,就着看完。
此行为,一些刚正不阿的臣子微微变了脸色,双唇颤抖,但最终没说什么。
皇帝迅速扫视完奏折,本略带疲倦的面容被愤怒盖住。
扫视下面一圈,其余六个皇子皆恭肃立着,唯独缺了太子。
若说刚才只是脸色难看,现在的脸像是抹了锅底灰,黑到了极点。
声音难得的中气十足:“混账!!!”
皇帝挥手,将太监手上的奏折扫落,众人连忙拱手低头。
“太子呢!还不传!?”
“是.....是......陛下息怒。”
旁边立着的总领太监连连扬起拂尘,脚步生烟的往太子府跑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多说,朝中有很多老臣,忍耐太子已经多时;
此番,文官更是舌灿生花,说的慷慨激昂、有理有据————
滔滔不绝,大谈古往今来的贤君,暗暗责备太子在其位,不尽其责。
那唾沫星子,大有一种不把皇宫淹没誓不罢休的气势!
太子一党有时候听不下去,便上前与之理论;
但文官就是靠一双手,一张嘴位列三公九卿之位;
太子麾下多是武将,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太子一党被逼的节节败退,无话可辩。
一向庄严整肃的朝堂,如今像是闹市一般,嘈杂的争论声不绝于耳;
裴泊禹作为一名武将,并没有参与太多;
多数时候立在卫召身侧,替他挡一挡不时来争辩的老臣。
张云卿也并没有与那些大臣争论,只是听着;
皇帝扶额闭目,不知在想什么。
由着那些文臣武将互相喷唾沫星子。
当外面的天空完全明亮起来,皇帝看着下方依旧争论不休的臣子,不满的拧紧眉头;
终于,皇帝厌烦了下面的争吵,习惯性的看着一个人————
“卫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皇帝直接问了卫召,这下朝堂内齐刷刷的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卫召低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只是中气十足回答:“陛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当初我们与陛下征战天下,为的并不就是保住一方百姓安隅吗?”
不管旁边投过来的几道微妙的视线,卫召挺直腰板,继续道:“太子此番,不仅有违皇家家训,更是让黎民百姓寒了心,微臣以为,此事不能从轻处理!”
太子党的人不服,上前与之争辩:“陛下!疫病一事,太子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了官员下去处理,今日之结果,不能全算为太子的过错!”
“左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且不论疫病一事太子有无作为,单是照病镜一事,就已经闹得坊间不得安宁,连张大人都暂停了手中事物去追查,此事又该怎么算呢?”
“中丞大人此言差矣!这照病镜乃是贡品,贡品被盗事关两国之交,怎能算是小事!?”
有人不服气:“为了找一个贡品,就要挨家挨户搜,闹得百姓不满?”
下面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开来————
皇帝不理睬,喃喃道:“知止而后定,而静而安.......朕明白卿的意思.......”
“众卿的意思朕明白!”
皇帝开口,下方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在等着皇帝如何处置太子;
“太子德行有亏,作为未来储君,上,政事懒散,下,劳民伤财;故,暂且将太子囚禁于太子府,面壁思过,至于太子手中的事物......."
皇帝看了看下面的几位皇子:”接下来的日子,二皇子和七皇子暂理。“
“儿臣遵旨。”
对于这个处罚,有人不满,有人愤愤,还想再谏,皇帝却已经不想再听。
他们只好妥协,想着等合适的时机再参一本。
群臣高呼:“陛下英明!!”
浩浩荡荡行下一礼;
太子还未到,事情却已经落下来帷幕;
这局应当是暂时定胜负了..........
太子一事暂且先搁置,众人又对疫病一事开始争论————
疫病之事皇帝已知晓,却迟迟没有表态;
对于如何解决,众大臣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从朝堂出来时已接近正午,卫召眯起眼睛看了看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神情似是惬意。
裴泊禹跟在身侧:“师父,有一事徒儿不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卫召看见台阶上缓缓而来的二皇子,压低声音:“泊禹,我们当初在战场上厮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保住百姓一方安隅吗,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再躲避了,我能为朝廷效力的时间不多了。”
裴泊禹一愣:“是.....徒儿明白了........”
李行简站至二人面前:“今日多亏卫将军仗义发言。”
颇为尊敬的朝卫召行一礼。
卫召忙回礼:“殿下折煞老臣了,身为臣子,这是老臣该做的。”
李行简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将军杀伐果断,明眸善睐,本王很是佩服。”
甩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李行简飘然走了;
只留卫召长长的叹息声。
街道两旁的红灯笼一盏两盏的亮起来;
天色渐晚,卫苏禾一袭绿色衣衫立在府门口,不时往远处眺望一眼。
“小姐小姐,是老爷和裴将军的马车。”
月竹远远看见卫府的马车,兴奋的指给卫苏禾看。
卫苏禾赶紧出门迎接,“爹爹!师兄!”
雀跃的、欢快的声音总算是将卫召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一点;
卫召扬起笑容:“禾儿,今日怎的亲自等爹爹下朝了?”
卫苏禾亲昵的挽住父亲的手臂,“我......我今日在外面捡到两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都是.....从太子府侍卫的手中侥幸逃脱的。”
“在哪里!?”
卫召似是有些惊讶。
“我先将他们安置在了下人房里,爹爹,他们好可怜,女儿替他们看过,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地方,有一个孩子的手臂还骨折了呢。”
卫召闻言,静默良久。
“爹爹,您帮帮他们........”
“禾儿,用过饭带你师兄一同去看看。”
不过是些平头百姓,此番举动也不过是困境之下的无奈之举,太子竟下如此狠手。
卫召心里难受的很,晚饭没用多少便径直去了书房。
裴泊禹找了那两个孩子,屏退左右,许久才从房里出来;
卫苏禾问他说了什么,他也只是笑着摇头。
看来是重要的事情,卫苏禾识趣的不再追问;
将熬好的药让人送去给那两个孩子,随着裴泊禹回院子。
“师兄,我怀疑这次疫病没那么简单。”
“嗯,确实,张大人那里已经有线索了。
卫苏禾很是愤怒,“那人有什么目的?居然残害了这么多人!”
“还不知道,不过有线索就好办了,那人不会逍遥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