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多日,总算彻底停了;

街道上铺满松松软软的雪,疫病没有蔓延到京城,雪止住后;

无忧仇的总角小儿穿着厚厚的华贵棉服,在雪地上嬉笑打闹。

自石头镇回来已经过了三天。

卫苏禾从裴泊禹口中得知,京城中已经派人下去帮扶;

不管如何,卫苏禾心安不少,至少那镇子上老老少少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但这些天娘亲却总是有些咳嗽,卫苏禾时刻守着,生怕娘亲也感染了;

好在反复诊治确定只是风寒。

暖阁里,请脉的大夫方才收好药箱退下;

薛夫人:“好了,你看,娘没事的,累了这么些天你快回房里歇息一会,别累坏了。”

卫苏禾莞尔:“好~女儿听娘亲的,那娘亲也听女儿的,好好休养,府里的事有我和陈叔呢。”

“好好好,你快些回去歇会儿。”

想起来还要将药包送去沈姨娘院子里,卫苏禾朝薛夫人行一礼便带着月竹退下。

房中的大丫鬟将一碟山楂糕递到薛夫人面前;

笑盈盈道:“夫人,这小姐如今可越发孝顺了。”

嬷嬷含笑着将药递到薛夫人手中,也是止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药水温度适中,可总有些氤氲扰的眼睛不适,薛夫人对着碗边吹了吹;

“可不是嘛,以前这孩子总是围着二皇子转,哪里肯待在我身边半天,今时大不同往日,我的禾儿终究是长大了。”

“是呀。”

嬷嬷接过空的药碗,“眼看着小姐就要满十七了,这来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多........”

薛夫人掩去唇边的笑意,一饮而尽碗里苦涩的药;

接过丫鬟手里的锦帕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汁。

低沉:“此事不急,禾儿还小,若她不愿,将军府也能养她一辈子。”

“这.......是.......”

-----------------

冬日里,将军府中又是一派别样的景色————

亭台楼阁,一步一景,银装素裹,霎是好看!

卫苏禾看的有趣,脚步也放慢不少;

走不远,角落却有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传来————

“是啊是啊,确实残暴了些........”

“可不是嘛,唉..........”

“他们说什么呢?”

卫苏禾离的不是很近,听不清在说什么。

“小姐,我知道!”

月安对这些事最是了解,“小姐,最近京城中都在说太子殿下的照病镜,百姓都在传这镜子这么神奇为何不拿出来救治百姓,有甚者竟还当众责骂其昏庸.........”

“荒唐!”

卫苏禾忍不住呵斥。

月安吓一跳,巴拉巴拉的小嘴瞬间闭上。

卫苏禾微露愠色:“哪里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这根本就是以讹传讹!月安你去敲打敲打那堆人,太子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是。”

那边,月安奉命义正言辞的连威胁带恐吓的教育众人;

卫苏禾脸色不悦的回了院子。

百姓说的自己当然知道,也知道太子此番作为确实大失民心;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不能放在台面上侃侃而谈。

百姓也罢了,可将军府是何等身份?

这样议论君主若是被知晓,够家里喝一壶了。

卫苏禾百思不得其解,这疫病为何就牵扯到照病镜了?上次那件事闹的还不够吗?

卫苏禾觉得有异:“月竹!”

月竹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我问你,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月竹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姐,您这段时间照顾夫人辛苦,所以奴婢也没跟你说,那疫病又严重了。”

“听说京城边,陆陆续续都有人感染,都是些穷苦百姓,眼下缺医少药的,百姓的抱怨声越来越大了。”

卫苏禾想起来了————

难怪最近爹爹总是早出晚归的,就连娘亲生病都抽不出时间,看来多半是因为这件事。

“罢了,月竹我们出去看看。”

卫苏禾想起来刘大夫在她临行时说的话,这些天忙着照顾娘亲,还没来得及去拜访;

不知道她有没有从石头镇回来?

月竹眼里闪着光,莫名兴奋:“小姐需要奴婢准备梯子吗?”

...........

卫苏禾好笑的拍了拍月竹的脑袋,这丫头跟着自己翻围墙还翻上瘾了。

“想什么呢你,这次是有正事儿,和娘亲说一声就可以出去了。”

二人出门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经过家里绣娘和自己的一番改造,这面纱还真有了几分口罩的样子;

以防万一,卫苏禾又在外面戴了一个面纱,双重保险。

三天没出门,这街道还是那么热闹;

看来这疫病还没有蔓延到城中心。

卫苏禾在马车里吩咐:“阿林,去城东。”

“是,小姐。”

还好城东离将军府不是很远,卫苏禾按照地址找,不一会就到了一座宅子面前--------

刘宅。

看来就是这里了。

卫苏禾拢了拢身上的毛坎披风,望了望经久未修的府邸;

门上的红漆已褪色了大半,周围绿植基本枯黄,只留几只乌鸦在枯树枝上盘桓;

在这冬日徒增一股萧索之意。

月竹上前敲门,“刘大夫,您老在吗?”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卫苏禾趴在门缝上往里看了看————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卫苏禾直起身:“月竹咱走吧,看来刘大夫还没回来。”

“是,小姐接下来去哪儿?”

“嗯........”

卫苏禾想了想,“去城边看看吧,你不是说感染的人变多了吗,我去看看情况。”

上次疫情明明控制的很好,怎么就复发了?

这其中一定出了问题,看来只有找到刘大夫才知道;

几人出发往城东去;

中途,寒风陡然变大,吹的帘子翻飞不止!

月竹将帘子塞到外面,拉下窗棂。

前方,马车却突然被迫停下来,惹得马儿不满的啾鸣。

“怎么了?”

月竹下意识护紧卫苏禾,“阿林!外面怎么回事?”

“小......小姐,一群百姓聚众在此处,路被堵死了!”

“什么!?”

卫苏禾赶紧从车里探出身子————

马车面前,乌泱泱挤满一堆衣衫褴褛的人,拿着锄头、耙子,堵住了这条路。

这本就是一条出城的官道,虽说眼下出城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除了卫苏禾的马车,还有另外几个人的车马也被堵住了去路。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乞丐,若不然怎会有锄具。

卫苏禾看了一圈,这些人血丝布满了眼球,眼下是明显的乌黑;

嘴唇龟裂,如干了壳的玉米粒;

一道道裂痕像是要把上下唇分成几瓣,活脱脱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

若不是白天,卫苏禾都以为她遇到鬼了;

若是胆小的,怕当场就口吐白沫,狂翻白眼。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即使如尖刀般的风刮在身上,他们也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月竹有些害怕,此次出行没带侍卫,这些人要是发起疯来,几人绝对是要吃亏的。

卫苏禾稍稍冷静:“先别有动作,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别惹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