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和谐外表下总感觉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实在不想被一个人留在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绿地里,于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好了,再看一个,就看一个就可以回去了。其实不看这一个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不如说还会有益于我的身心健康,但是这个好奇心就是控制不住,我经过激烈的内心抗争后还是顶着被一个人留下来的风险毅然决然的进去了。

其实我还蛮期待的。疲惫的大脑已经放弃了将这里与现实做出什么对比或联想,反而是抱着“让我看看还能有什么好玩意”的摆烂心态进去的。

意外的短暂,像是有意帮我节省时间一样,不到半分钟我就从门廊里钻出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比刚才的六边形绿地更像一幅油画了,场地里立着几十尊石膏像,粗略看过去男女老少都有,全部是一比一的人像,穿着的衣服也像是古欧洲有名的雕塑身上会有的。

我不是很想走进去。

这里看起来应该被起一个智识园之类的名字,我想起诸位哲学思想家在相互讨论的那幅画。

“有参观者进来了。您也想知道些什么吗。”离门口比较近的一、一位石像发现了我。就连说话方式也这么有礼貌,该怎么说呢,完全不让人意外。

我也向他点头打了招呼,是一位少年样子的石像,就算身体是由石料雕刻出来的,也能看出他的美丽。

时间紧迫,我看了看距离门口的距离,选择铤而走险直接开问:“请问,你是人还是石像?”

他在听到如此不礼貌的问题后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回复了我的问题,甚至是从两方面回复的。

“我从前应该是石像的,我们被放置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位一位的被带离又带回,再后来,我们拥有了意识。”

“这样看来,如果是以我个人来看,我从头至尾都认为自己是雕塑,但若是按照浅显的人类定义来看,我是人形,拥有自我意识,称为人类虽然有些勉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

自己认为自己是雕塑?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没有名字。

我向他道出了我的疑惑,或许是因为严重的非人感,我对他说出了大部分的前因后果。

“这样的事发生了,作为人类来说难过与不解也是必然,但对我们来说,能在漫长的时光中以意识打发时间却完全是一件好事。我清楚的认识我是雕塑,而不是你所担心的他人的灵魂。”

不知道该对他的细心解释心怀感谢还是对这样一本正经说出怪话的现实感到害怕。

最终我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门廊内除了能让我的接受能力猛烈增长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一时间,我对我的目标与未来都很迷茫。

“从外面进来的人很少。”他忽然对我说。

究竟该把这位雕像当成生物还是怪物,让我颇为纠结。他说话时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但是有语气起伏。

发声地点和说出来的字句也有些模糊,不像是用声带,更像是在腹部发出声音,带着些闷闷的感觉,有点像用通话设备沟通。

我默不作声的远离他半步。通话设备的猜想在眼下这种情况来说实在是太过惊悚了,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默默监视着。

“那从外面进来的人都是来做什么的?”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才回复我,他们是负责搬进来新的石像的。

“你们的成员会增加吗?”

“嗯,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增加了,只是我们都在这里的时候偶尔添加过,后来就再也没人进来。”

“其他地方也会这样吗?”如果不再有人进来就代表他们的相关实验暂停,那其他门廊内呢?说到底这种互相链接的方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我不清楚。我们只是终日立在这里思考一些你们已经在千百年前就想明白的话题,无法移动,无法看见更多。”他的语气十分淡然,但我却为他们感到悲伤。

在离开之前,我还是对他说了灵体永生计划的来龙去脉,掐头去尾简要说明,多说了两句他们的处境。

实验的一部分是尝试容器融合度和挑选载体,我想石膏应该是备选载体清单上的一栏,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石膏出现了自我意识,压过了灌注进去的灵魂,反而让灵魂成了其自我意识的养料。

于是石膏被从名单上划去,他们被搁置在这里,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能够放心的撒手不管。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是若是这么想也说得过去。

他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太多关于自己处境的思考,而是对这一计划颇为好奇。

雕塑若是不被破坏,也称得上永生了,磨损只不过是时间长河的历练中必然的过程,他们不为人知的意识只会默默消失,而不会像人类一样一瞬间就被宣告死亡。

“我很惊讶。对于我们来说是禁锢的东西竟然是你们梦寐以求的。”

“不是我,是他们。”我立刻把自己摘干净。

他礼貌的向我道歉。我意识到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是时候该走了。

真正的告别前,他忽然对我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在永生的日子里体验不同的生活。”

我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人类向往长久的永生,雕塑却向往人类转瞬即逝的迭代。听起来就像古代的冷幽默笑话。

我走出门廊时,人已经差不多散尽了,我贴着边缘快速回到刚刚来时的那个入口,走了出去。

太阳还挂在天上。我想,这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摸了摸肚子,我还是没感到应有的饥饿,早上因为睡眠不足的困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殆尽。

以后不会入睡困难吧。

担忧了一下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我才发现楼下已经没什么人了,我身上安保处的制服在这样白色为主色的建筑群加上艳丽的晴天下十分显眼。

一时间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地,于是沿着原路返回去,先看一看我的工作制服到了没有,换装是潜入的第一步。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