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灯小心翼翼的绕过桌子向光点靠近,但是刚迈出两步,本就微弱的光点消失了,我只好凭印象摸索过去,直起手臂,让提灯尽可能照亮身前的情况。
那是一只并不算大的木柜,大概和我,也就是普通成年男性一样高,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罐。
刚刚的光点就是玻璃反射出来的,因为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所以非常微弱,能够反射的角度也很有限。我拿下来一个罐子,把提灯放在柜子上,小心的擦拭它的表面。
里面的液体已经非常浑浊了,在有色的灯光下我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我却知道那颜色会让人感到不适。
尤其是在我看到里面装的脑子之后。
我为了弄清里面的东西,屏着呼吸凑近去看,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看到大脑特有的弯曲褶皱后瞬间将罐子拿远,五官在黑暗中被恶心的乱飞。
三百六十度检查了一圈后,我发现盖子上原来刻着字,我手中拿的这个并不大的罐子上写着兔子。
我拿起一个再大一些的,上面写着某种我从没见过的犬类品种,而放在最下面的小的像易拉罐的一个罐子上写着鸭。
放回鸭子的小脑瓜,我直起腰就能与这里面最大的几个罐子平视,但我并不打算对里面的真相一探究竟。
未知有时也能起到美化的作用。
身边的光线又暗了一点。刚刚放在桌角的蜡烛彻底烧到底,熄灭了。我又点上一根。
还剩下的难题是他的办公桌和满地的仪器,我并不想自己徒手研究,根据实验报告来看,万一研究成功了,我的下场不会太好。但是我又舍不得这些稀有的道具,来回踱步了许久,我想带一个上去。
这些实验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一刻,我的想法和曾经站在这里的实验家重叠。这里狭窄的地下世界最好成为一个秘密,我认为这样才是最优解。
我还是要将这里烧光,至少这些纸质资料一张也留不得。我不想这样说,但是地底的天才对于地上的阳光来说还是太过疯狂了,一定会有人甚至团队沿着他铺好的路继续走下去,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肯定不会让一位失业的男青年每天宅在家里闲着了。
那些厚厚的书本会为火焰提供养分。我将它们撕碎,铺撒在我能站立在的任何地方,然后一边检查填补着空隙,一边退到了进门的地方。
这里曾是天才的试验场,我的目的地,而最终,这会变成我们两个人秘密般的一个梦。
我划亮火柴,扔向满地的纸,温度逐渐升高,我被迫收回理智,不再凝视着逐渐扩大的伙食,转身向上走去。
谁也不会知道,在这里燃烧了全人类的某个结局。
我还是没有选择将什么东西带到地面上,不管是小型的奇怪仪器还是那几张薄薄的实验报告,他们携带着邪恶,让我在心底涌现不安。或许我太过信任直觉而亲手毁掉了一种美好的未来。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用活人作为无穷无尽的试验品的未来,真的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变成公认的美好吗?
我在阶梯间攀爬,上下过太多次,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中也不会被绊倒,燃烧的比我想象的要快,我的身边还是非常温暖,有一种熟悉感......
我好像忘了什么。
逐渐模糊的大脑最终无法支撑我的思考甚至行动,我软绵绵的倒在楼梯上,但却没有感到疼痛,而是如进入被窝一样的舒适。
火焰太大,我缺氧晕倒了。
事实上,火焰在几乎等于密闭空间的地底能够烧的这么旺已经有点不合常理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我对氧气问题毫无察觉,导致关键时刻竟然晕在半路上,这和龟兔赛跑里那只半路睡觉的兔子有什么区别。
再坚持一下就跑出去了!
我努力睁开眼,想着爬也要爬出去,就在这事,一声我这辈子都没听过的巨大爆炸声撞进我的耳朵里,同时袭来的还有一阵剧烈的强光和震动。回声还没散去就出现了尖锐的耳鸣,一道人声迷迷糊糊的围绕在我旁边,像是远隔千里。
我的眼睛睁开,一片模糊。物体在我眼里散成大片的光晕,我听不懂的语言跳来跳去,我发现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疼痛像回暖一样逐渐涌来。
嗓子里挤出一两声呻吟,身边的一切随着疼痛加剧而慢慢清晰。黄色头发的外国人半趴在我身上摇晃着我,他的嘴一张一合,急促的说着什么。
某一刻,那些音节在我的脑子里形成完整的句子。
我又到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空或者...算了,无所谓什么。
“朋友,朋友!不要睡过去,听我说,我们最多还有五分钟撤出这里,转移的车辆在等着我们,后方的城市会安全许多,朋友,坚持一下,跟我跑!”
我点点头,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爬起来,痛感剧烈到似乎已经被屏蔽,我看着自己身上的破旧衣物和斑斑血迹意识有些模糊。
这是我?
疼痛如此清晰,这是我。
一切都如此陌生,这不是我。
不是吗?
我的腿好像断了。不认识的朋友支撑着我一半的重量,两个人都咬着牙向前跑去。
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知道我们的速度有多快,也许这段时间我们跑了几百米,也许我们连几十米都没有挪动。
炮弹再次落到我们的不远处,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们右边的小楼就四分五裂,石块和木头四散而飞。真正经历时才知道,那些电影里的爆炸之所以要放慢镜头,是因为第一视角下的一瞬间长过百年。
我看见身边朋友惊恐的神色,他的手向我揽过来,要护着我趴下。冲击波让空气也发生扭曲,像是要活生生把人撕碎。百忙之中,我看了一眼天空中大笑的罪魁祸首,然后伸出手回抱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生死之交,昏了过去。
不过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还有力气想起一件最后的事。希望上个身体能完好无损的被人救出来,和他的仆人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