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盘旋而下。黑暗沿着空间填满每个缝隙,像蛰伏的巨蟒。

没有火光的保佑,我站在仅能通过一人的小门前犹豫许久,但是,好吧,但是又如何呢。

我扶着潮湿的墙壁迈出第一步,在拐过第一个柔和的大弯时光线彻底消失了,黑暗中的眼睛捕捉不到任何细节,却正好让我分心想些别的。这建筑,这地下室,两者的面积根本不合理,那么高又庞大的建筑下面还能掏出一个深的像黑洞一样的地下隧道,真的不会塌吗。

我的思考被沉闷的木头敲击声打断,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扇门,然后什么也看不见的我狠狠地用脑门撞了上去。

这些木头已经非常非常老了,经过撞击后飘出来一些木屑和别的什么霉气,呛的我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摸索到一个有半个手掌大的锁孔,我感觉有点尴尬。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主线都没通关就找到疑似隐藏结局的地方了。

我退后几个台阶,飞身一脚把这扇门彻底踹了个稀巴烂。

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在想,是不是通关了主线会送个火把道具什么的。

前后左右都是同样的黑色,我站在原地有些无语。

下次......下次要不还是先做主线吧。

回去抢个火把。

等我再次从深不见底的地下爬上去,城堡里已经没了人类的踪迹。

我的用词保证是最严谨的,因为这里确实没有人,但是取而代之的是......

飘来飘去的幽灵。

一时间,我的无语已经穿透空间与时间的隔阂直达宇宙让亿万年外的外星友人为之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是主角吗,哪有主角选择支线主线却自动播放的道理。

虽然我过主线也会选择skip,但这不是背叛的理由。

这个时候我还没发现我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显而易见的,人类面对这种场面时第一反应绝不可能是莫名的愤怒。但是,让我们感谢愤怒。

我没有任何犹豫的将自己暴露在幽灵的视线下,放弃了原则上来说应该进行的躲避与追逐战,所以理所当然的出现了我应有的报酬——这些幽灵根本无法伤害我。

这里从闹鬼的神秘古堡变成了廉价鬼屋。

蜡烛、烛台或者别的什么。我盯上了一旁的楼梯。

即使有一些奇怪的体力加成,但用两条腿一口气走上二十多层的阶梯还是有点难的。

完全没有分叉口,最顶端是楼梯唯一的延伸处,只可惜这间圆顶的玻璃房宴会厅早已人去厅空。加长的木桌上铺着暗紫色的绒布,黑色的流苏微微摇晃,快要垂到地上。桌子上黑色的盘子层层叠叠,但食物的颜色却奇奇怪怪。总之不是能吃的样子。

但是,烛台。

我猜这里原本应该有个BOSS在场让我打的。我把盘子扫开,从桌子上搬了一个有我一臂那么长的烛台,五根蜡烛,吹灭四根揣在怀里,留一根照明,最大限度延长使用时间。

抬头就能看见天空,远方的地平线上有黑色翻滚,深浅紫色的雷电几乎撕破云团,朝我的方向狂奔。而我站在这里与它对视,清楚地了解到它带着怎样狂暴的杀意。

我紧张的转了一圈,但是这里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也是十分怪异的一件事,不论主客位上都没有刀叉,唯一的餐盘也十分干净。

什么人啊,连顿饭都不请。

主位很好分辨,他的椅背是众多暗紫色中唯一的血红。

我在心里骂完后,在椅子上发现了一封黑色的信。字迹是用普通暗色墨水混着金粉写出来的,我不得不把信纸靠近烛光,借着反光勉强阅读。

没有落款与收信人,但按照内容来看是写给我的。上面说有一位迷失的客人无缘参加盛宴,于是留下一封信为姗姗来迟的青蛙指明道路,希望在看到这封信后可以一跃进入池塘,他会在鱼群中等待同胞。

“去你妈的.......又装上谜语人了。”这有点像某个大型好评如潮沉浸式演绎类剧本杀中会出现的道具,如果我花了钱我会认真趴在地上解密,但我这可是被强行掳来的,再给我玩谜语人这一套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战俘了。

站直了身子,这看上去就是一张普通的 黑纸,由于时代技术的限制还有点粗糙。我把它放在桌上,点燃了。

火烧的很旺,桌布、桌子和看起来像喂给僵尸的奇怪菜品都是易燃物,过不了多久这座主要由旧木头制成的城堡也会在高温与浓烟中倒塌。鬼魂应该不会被烧死吧......我后知后觉,好像把这些幽灵都放出去了,但转念一想,他们什么都碰不到,只会发出刺耳的怪声,又原谅了自己。

原谅自己比原谅谜语人容易多了。我一边在心中做完美的call back一边快速下楼,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护着火苗,在被蜡油烫到第七次叫出声来,我终于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也不会厌恶黑暗,我觉得挺对的,最起码物理意义上是这样,看着一片漆黑的洞口,刚才大步流星闯进去的我现在举着蜡烛犹犹豫豫。又僵持了一次,我被头顶木头燃烧造成的噼啪声和断裂产生的闷响催促着闯入了地下,石头总比木头安全,我这样想着,逐渐坚定了下台阶的步伐。

有了光明和时间概念,我才开始生出恐惧,这次走下楼梯的时间烧光了我手上拿的三分之二根蜡烛,被迫点上了另外一根。假设这些蜡烛是在我来时就点上的,那么我直到进入宴会厅前的所有行动时间加起来才用掉了三分之一,但我下着台阶却把另外差不多三分之二都烧光了还没见到门,这不合理啊。

我放慢了脚步,背后逐渐渗出冷汗。

我的内心迎来了一次假设,如果这扇门是只有在无光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呢?

不能向上走,这是最后的底线,如果这里真的成了无限楼梯,那么第一条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向上走,这样可以避免两方都寻不到出路真的绝望,于是我一边向下,一边开始了这项假设的预演。

第一,如果我按照这项假设吹灭蜡烛,可能会有两种结果:遇到门,但依旧一片漆黑;没遇到门,并且唯一的光亮被我自己破坏了。

第二,如果我不吹蜡烛,依旧是两种结果:继续往下走,遇到门,成功开启门内的另一部分剧情;再也没遇到门,蜡烛同样渐渐消耗殆尽,出师未捷身先死。

呼。

我向光明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