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浅顿了顿，继续道：“公子身量很高，腿也长，肩宽，臂力强，灵源稳定，灵脉运行通畅，想来灵力也是很强的。公子为何带着怒气？”
白凰雪皱了皱眉。
“阿离去哪儿了？”
“小公子刚刚去找公子了呢。”
白凰雪起身就走。
泷浅眨眨眼，低头继续摸珍珠，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白凰雪捡完放进袋里，搁在她手边了。
归离在白凰星的院子里转了半圈，又去问了段兮宸，都没见到白凰雪的影子，只好回了自己院里，刚走到廊角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后背抵着墙。
归离一惊，没稳住身子，伸手抵住了白凰雪的肩头。
“去哪儿了？”白凰雪神情有些冷，说出的话也跟带着冰碴子似的。
白凰雪把归离半个身子放在自己手臂上，手掌摸着归离的腿侧。这种酥麻流痒的感觉让归离很不适应，只能开口道：“殿下先放我下来……”
白凰雪心情不太好，听见这话反而又把归离抱得更高了些。“去哪儿了？”
归离整个身子都悬了空，不敢随便乱动，以免又让白凰雪蹭到腿侧的软肉，便僵硬地撑着白屋雪肩头，讷讷道：“阿离刚刚去找殿下了。殿下今早说着要与阿离分享开心事，现在怎么又不高兴了？”
白凰雪托着归离，盯了他两秒，开口道：“阿离觉得我好看吗？”
归离愣了愣，道：“殿下玉树临风，可冠绝天下。”
“比起泷浅呢？”
归离更迷惑了。“泷浅是女子，阴柔许多，比不上殿下。”
白凰雪内心也颇为郁闷。这傻阿离，还是听不懂他的意思吗？
“那……阿离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很直白，却可以有很多重含义，归离没揣摩明白，怔愣看着白凰雪，一时没回答上来。
白凰雪把他的沉默当作是否认，自嘲地笑了笑，把他放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阿离早些休息。”
归离落在地上，还未缓过神，等他揣摩清了白凰雪的用意时，后者已经离开院门走远了。
归离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心跳得极猛，而后每一下都极慢极重。
白凰雪刚刚在向他表明心迹，可是他却愣神了。
归离站直身子，抬脚追了出去。
他的沉默，是对白凰雪的凌迟。他得找到他，重新解释。也要告诉他，他也喜欢他。
初次表白被拒绝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会觉得难堪白凰雪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便没去找白凰星，而是锁了灵音传讯找了一处偏僻角落独自一个人喝闷酒。
白凰雪的空间环佩里只有做醉酿桃花白剩下的桃花酿，比不上他常饮的拂刀霜那么烈，白凰雪酒量又奇佳，喝了两坛桃花酿也不见醉，只有心中郁闷更甚。
“司命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白凰雪扭过头，见凤锦坐到了自己身边。
凤锦今日未着凤袍，也没戴凤冠，穿了件素雅的裙裳，发丝间插着一只白玉簪，瞧着利落了许多。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凤锦笑了笑，拿了只杯子倒了酒来喝。“同是天涯沦落人，谁还没有什么烦心事呢？司命若是不嫌弃，我来陪你喝几杯。”
白凰雪垂眸不语，默许了凤锦的提议。
又酌了几口桃花酿，白凰雪开口道：“方才我与阿离说真心话，却被他的沉默拒绝了。凤锦又是因为什么？”
“夙倾前日晚上去思亭轩过夜了。”凤锦抬头猛灌了一口酒，倒生出一些豪迈气概来。
“为何直呼陛下名讳？”
“我的陛下已经死了。”凤锦脸颊微红，笑得恣意，“早在五年前，我的夫君问扬新皇，就随着一场寒雪，死在凤锦心里了。现在的夙倾，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凤倾了。”
白凰雪静静听着。
“司命，你知道世界的种群分布吗？”
“神族、灵界和凡世吗？”
“对。神族魔域凌驾九霄之上，灵界处于混沌之中，凡世横卧红尘万丈。但除了这三界，我想给司命讲的是妖族。”
白凰雪停了手中的酒杯。
“司命去过藏书阁，应该看过里面的一本《八荒地志述》。天轮极北，溟海天池，众妖居也。那里是所有妖族的起源。但并不是所有妖族都生活在那里，越靠近溟海天池，所生活的妖族就越纯粹，也就是越血脉越纯的意思，但也有极个别的纯血妖族不适应溟海天池的环境，迁出了源居地，在其他地方生活，比如汀澜海的鲛人一族，还有同命在汀州遇到的奈桃，奈琪所在的孔雀一脉，还有我所在的凤凰一族。”
白凰雪抬眸看向了凤锦。凤锦像是毫不在意揭穿自己的身份似的，又酌了一口酒液，笑得仍旧灿烂。
“司命与归离少主一路过来，想必也在路上瞧出了什么端倪。虽然我与归离少主相识甚少，却也斗胆说一句，归离少主天生性子冷，不会有过度的情绪起伏，司命若是直言相告，归离少主怕也只是无法揣摩其中深意，并非是用沉默拒绝司命。司命不妨过会儿再去找少主，看看他究竟如何回应。”
白凰雪点点头。
凤锦像是有些醉了，趴在了桌上。“封后大典那日，我向夫君露了我的凤羽，却把他吓跑了。第二天宫女在御花园树下的雪里找到他，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我，不就是妖族吗……”
凤锦的肩头微微颤抖，白凰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世上太多纸醉金迷皆因“色”之一字所起，举案齐眉的郎情妾意背后不知又是多少心机暗藏。虚以委蛇可至海枯石烂，真心实意却总过早夭折，就像夙倾与凤锦，又如奈桃与尧白。
凤锦为妖，却终没有恶意害过一人，奈桃与奈琪姐弟情深，最终也因被引诱而堕入魔道，但究其根本，也正如白凰雪安慰归离时说的那样，妖族也有生老病死，也懂爱恨情仇，与正常人类并无不同，只是因为种群不同，对其不甚熟悉，就要赶尽杀绝，将其视为异类。
世人皆惧断肠物，不见最毒在人心。
凤锦直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让司命见笑了。”
白凰雪摇摇头。“还要多谢凤锦开导才是。”
“皇后娘娘，不好了！”未央急匆匆跑过来，道，“刚刚星司药来找，说归离少主不见了！”
白凰雪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何时不见的？”凤锦问道。
“就在刚才，归离少主买回的盲人姑娘说的，少主已经丢了半个时辰了。”
凤锦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派人去找，尽量赶在司命之前把人找到！”
“是！”
归离在掖庭的偏僻处躲着。
归离手指攥着心口的衣物，呼吸有些凌乱。脸颊泛着朝红，额角沁出汗珠打湿了碎发。
好难受。
归离眼里含了点泪，灵力在体内乱窜的感觉十分难推，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连着发丝间的银簪也在晃动，反射出银白的芒。
之前洛熙为了缓解归离的痛苦，给他做了药丸，可现在药在屋里放着，没带在身上。
归离喘了几下，把头靠在旁边的石墙上，意识渐渐模糊。
“殿下……”
救我。
问扬的天黑得早，雪云也还没散，天阴沉沉的，让人觉着压抑。众人找归离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天黑得彻底，也没找到。
白凰雪急得不行，挑了灯在宫道里走，眉头紧皱就没舒展过。到了披庭，白凰雪只转了一圈，地上的雪反射出的光有些晃眼。正欲抬步离开，忽然被角落里的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白凰雪转向那处，银白的芒又亮了一下。
白凰雪定晴看了一会儿，走向了墙角。
灯笼的烛光照亮了一片月色的衣角，紧接着是落在身侧的苍白手指，还有归离微微蜷缩着的身体。
归离发丝间的银簪随着寒风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