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铃声,冲破室内暧昧。

陆知微皱着眉退开,目光冷漠扫了眼,唇抿得极紧。

床上的手机震动,陆知微没动,任由它滑到床边,要掉不掉。

阮筝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陆知微也不理,将阮筝的手,握在了掌心。

白皙细长的无名指上,钻戒熠熠生辉。

陆知微眼眸微垂,手指摩挲过钻戒,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电话铃声还在不断响起,一个接着一个。

实在是吵。

扫了眼来电,陆知微皱着眉,接听了电话。

“老陆,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陈铭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啊?”

“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都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啊,你去哪了啊?”

“我不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你不去学校你去哪啊?”

陈铭急急忙忙吼道,“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你不来学校啊,你都不知道,你这几天没来,程大小姐跟疯了一样,看谁都不顺眼,老孔已经被炸了好几次了…”

“随她去吧。”

“不是,老陆…”

“没事我就先挂了。”

说话也不等人反应,陆知微挂了电话,顺手关了机,又看回床上。

床上人呼吸很轻,轻轻浅浅,不留心就完全察觉不到。

这人一直就这样。

陆知微无声叹气,替她拨开额前碎发。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陆知微声音很轻,带着些如恋人般的呢喃,“你还是,要走吗?”

一如当年?

。。。。

陆家老宅里,难得陆家众人,齐齐整整聚在一块,阮筝却丢出重磅消息。

“我要离开陆家。”

老爷子看了眼阮筝,叫他,“小微,你说呢?”

从进了老宅,他就没怎么说话,更没看她。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阮筝了。

阮筝离开了公司,他又搬出去了,一连小半个月,他都没有见过她。

这是他从国外回来之后,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陆知微眼皮轻颤,没吱声。

阮筝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陆家给的,我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

包括他?

“我保证离开之后,绝不提前陆家的事…”

阮筝还在说话,每一句都在竭力否定同他,同陆家的关系。

好像他是,她迫不及待想摆脱的负担。

她规划的未来,没有他。

她会有新的丈夫,甚至,还会和他有孩子…

“我不允许。”

话脱口而出,可他却不敢看她。

那双眼太过干净,仿佛能看清他心底的野望。

她要陪着他。

不死不休。

“我不同意。”

万事开头难,可是一旦话说出口,再说就简单多了。

阮筝不敢置信,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锁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

“凭什么?”

凭什么?

那些阴暗的,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爱意,在无人的午夜疯长,却不能被提及。

“因为,你是陆家的人。”

只要他还在,他就不允许。

可是他没想到,阮筝真会做到这种程度。

为了离开陆家,阮筝不惜什么都不要,只身离开了陆家。

他派人去找过,可是阮筝说什么也不愿回来。

那段时间,公司出了事,原本合作的好好的几个项目,突然就出了纰漏,那个一直相安无事的飞禾开始对陆氏处处掣肘,他几乎是忙到脚不沾地。

等他想起带去阮筝回来时,已经迟了。

‘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人没了’。

几个字拼凑起来,带走了她。

他在警察局,第一次见到飞禾那位副总。

跟传闻中一样。

冷漠,疏离,是个残废。

“陆先生,这位是死者死前的通话对象。”

‘通话对象?’

“宋先生,这是死者的家属。”

那轮椅上的男人,因着这个‘家属’两字抬眼看他。

“家属?”

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掺了沙,“只是继子。”

陆知微猛然握紧了拳。

‘继子’!

他永远都只能是阮筝的‘继子’?

“感谢宋先生的配合。”

警察打着圆场,招呼俩人,“我们会尽快找到肇事者的。”

肇事者,他自已会找!

掘地三尺,他也会把人找出来!

出了警局,王喆来接他。

外头下起了雨,阴冷的雨落在身上,打湿了裤脚。

上车前,他回头看了眼。

那坐着轮椅的男人没走,目光涣散落在了雨幕里。

淅淅沥沥的雨帘将他同周围隔绝,沾染了满身的湿气。

陆知微关上车窗,车掉头前,他又看了眼窗外。

这个男人,喜欢阮筝!

同样是男人,他看得出来。

呵,可惜,是个残废,连出现在阮筝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陆知微想笑,想冲下去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可最后到底什么也没做。

宋廷升没资格,他就有吗?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阮筝。

在高一的那年,在他准备报考南都师大,在他在所有能接触到南都师大信息的地方寻找她,都在证明,他比谁都更早地爱她。

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

从来没设想过的重逢,猝不及防到来。

高二那年,他从朋友那里买了章师大宣传纪念册,因为有一张合照拍了她。

他把纪念册收在了书里,放在了谁也不会找到的地方,安静等着。

等着他长大,等着去见她。

可她却先来见他了。

他那个滥情又放浪的父亲,揽过她的腰,将她推到了他前面。

“知微,这是你妈妈。”

‘妈妈?’

他需要什么妈妈?

“你好,你叫陆知微?见微知著的知微?”

她问。

嘴角勾着轻笑,温柔,端庄,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

这世界疯了!

或许,是他疯了。

所有人都很快接受了,阮筝成为他继母的事。

谁都接受,除了他。

为什么?

凭什么?

明明是他先发现她的。

他开始做梦。

午夜梦回,春光旖旎,都是她。

或笑,或嗔,或半倚窗台,或抱着花从院里回来…

什么都有。

梦里梦外,逐渐重叠。

阮筝在家的时间越久,他的梦就越真实,就连她平时不自觉皱眉的表情都一样。

陆昱经常不在家,阮筝也不恼,安静地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可是他做不到。

做不到假装她不在,骗不了自已,这人他不在乎。

直到某天暑假的午后,他清醒地享受了同她的梦。

他的手,划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听她在身下轻吟,如蛊,食髓知味。

之后,他就不敢再看她。

那双桃花眼,他在梦里见的多的,他已经快分不清现实了。

直到他被送出国。

远离了阮筝,他好像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在学校认识其他女人,不乏有比阮筝更好看的,可是即使欲念驱使时,他想起的,还是那个梦。

春光旖旎,无限缠绵。

不能回去!

不能回到她身边…

他在国外一拖再拖,拖到老爷子放狠话,。

“再不回来,你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他当然不信这话,老爷子就是说说罢了,可是最后他还是回来了。

因为老爷子说,阮筝病了。

再见到她,他才知道,原来逃避没有一点用。

思念在分开的这些年疯长,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重新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鼻尖呼吸的,手指触碰的,都是她的痕迹。

亲密,又疏离。

阮筝从来就没注意过他,一如当年,她没认出他们曾经见过一样。

他也不是年少气盛的少年,可阮筝却还能轻易撩拨到他。

午夜梦回,他清晰地感觉到,阮筝在他身边。

他握住了她的手,“阮阮。”

‘阮阮’。

属于他的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