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午朝
时间一晃，又是新的一天。
前些日子拜访了苍王府回来后，明海就再没出过王府，甚至再精确点，他回来之后就再没有去过除了书房和寝室之外的地方。
除了看书，就是写信。
书是大虞的史书，信是白府的简信。
这是一段难得的空闲时光。
明海翻阅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有许多与古华夏重合的地方。
有治水、翻山等神话传说，都是人对抗天灾的故事；
有神明信仰和先祖信仰，主要体现在祭祀活动之中，分为天上诸神、地表山川和人间先祖。
有类似诸子百家的学术派别，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是民、法、道、农、杂、兵等十几家学派，时至今日已诞生过无数次经典论战。
有过大一统，有过文化摧残，也有过外族入侵。
但，这个世界也与古华夏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比如，神话传说只是寓意相同，剧情发展则完全不同。
祭祀，没有商朝时残忍血腥的人祭，虽然都敬仰神明，但这里更多体现在人与神之间的感悟上，类似于天地人神共生的信仰欲念。
各家学派，没有受到过多的政治迫害，其中最大的原因是，这里没有出现春秋战国时的混乱世代，各学派对政治的影响因而也就没那么强烈。
对于外族入侵，这里没有修筑长城，因为国境内有一片极其宽阔的天然马场，养育出了一批不逊于游牧民族的强大骑兵。
好了，空闲时光结束……
寝室内。
明海认真地穿上海龙服，头戴珠冕，腰间悬着未开刃的黄金剑。
当他披上墨色云纹朝袍的瞬间，寝室的门猛地被推开，宁宁穿着豆绿色平肩襦裙跨入室内。
“殿下，穿好了吗？”宁宁进来就问。
“好了。”明海抬头笑。
“太慢了，以后还是继续由我来替您换服吧。”
“不用，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穿朝服，以后熟悉了就好。”
“嗯。”宁宁目光微垂，淡淡地应了一声。
今日半月，是京都各府各级官员入宫朝见的日子，臣子依照礼法登上朝廷觐见皇帝，奏表国事，共议国策。
按官规，六品以上官员每日清晨都要上朝参政，六品以下九品以上官员则在月初和月半上朝议政。
至于皇子……
想上朝就每天都去，不想上朝就每月去两次。
宁宁和明海一前一后走在王府的长廊上，准备启程前往宫里朝见陛下。
这条本该絮絮叨叨的长廊今儿出奇的安静，明海看着前方小小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了其中的失落。
“宁宁？”明海加快了脚步。
“嗯？”宁宁不停顿，只是微微偏首。
“怎么有点闷闷不乐的？是没有用朝食吗？”明海打趣着问。
“用了，谢谢殿下关心，宁宁没有闷闷不乐。”她偏回脑袋，倏然间加快了脚步。
“诶诶。”明海也快步走，朝袍向后鼓动。
昌王府的下人们看见长廊里急速飘过的两道身影，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探着脑袋去看，看起来像是宁宁小管事在前面跑，而昌王殿下在后面追。
“我听得出来的，你是不开心了。”明海在后面喊。
“没有没有！”宁宁头也不回。
“那你走那么快作甚？”
“赶午朝！”
“这才几时，来得及进宫。”
“早点到，总比迟到了好！”
王府门外，车驾已经备好，两个人麻溜地钻进了车厢，护卫统领招呼着车夫启程。帘子飘飘，有些颠簸，只听见统领一声令下，杂乱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每逢朝会，卫城军就会提前派兵来到各级官员府前，护送其入宫，护卫规模凭级而论，从一人至百人不等，像是皇子护卫，卫城军依规当派百人护送，但实际上可能只有六七十人。
车厢内。
明海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宁，而宁宁则垂眼盯着自己的膝盖，豆绿色的襦裙摆得平整。
“还不开心？”明海问。
“嗯。”宁宁淡淡地应。
“是因为我不叫你帮忙了吗？”
“啊？”宁宁惊讶地抬起头。
“猜对了？”明海笑。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这几天里每天都要麻烦她送出四五封书信给白府，又或是窝在王府里不去东市看方遇挑选的铺子，还有平日里一些细琐杂事。
但他了解宁宁，在皇宫里宁宁就是他的伴读。
当诸多可能排除之后，就剩下他今天午前做的事了，他慢慢地想了起来，当他说以后都要自己穿朝服之后，宁宁的回应就变得冷淡了。
宁宁别过头去，嘴里嘀咕。
“陛下都还没赐婚呢，殿下就这么急着亲力亲为了，平日里不见自己穿，要做起派头就自个穿衣，还读起书来……”
明海满头黑线，敢情这小丫头是觉得自己在作秀啊。
他拍了一下宁宁，“你啊，是我府上的管事，平日里的人事杂活都是你在安排，听着都辛苦，我若要还让你替我穿戴，这不是加重你的负担吗？”
“才没有！”宁宁咬着唇，“这是宁宁应该做的，出宫前娘娘叮嘱过宁宁，要照顾好九殿下的衣食住行，也包括了……替您穿戴朝服。”
“那你直说嘛，藏着掖着做什么？”
宁宁嘴唇微动，“殿下，您是真的喜欢白凰小姐吗？”
“嗯……”明海反问道：“白小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没有。”
“我也这么觉得。”
“殿下。”
“嗯？”
“宁宁有想说的话，您不要生气。”
“说吧。”明海有些好奇。
宁宁垂下脑袋，细细地说：“殿下不是那种专情的人，白小姐势大，宁宁觉着以后少不了许多争吵。”
“我不是专情的……人？”明海语气渐缓，最后一字拉得很长，像是疑问的语调。
他垂目，从不解到理解。
确实啊，自己开府半年的表现确实不太像一个专情的人，隔三差五就要花酒听曲，宁宁是自己的管事，花酒听曲时宁宁就在外头候着，听惯了自己的风流，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担忧。
“殿下现在才来看书写信，还要自个穿戴，这些骗骗外人还好，可宁宁跟了殿下快十年了，您骨子里印着什么模样宁宁都知道的。真叫白小姐进来后，您再戳穿自己的把戏，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哈哈，把戏？
听完了宁宁的话，明海先是无奈地笑，而后就笑不出来了。
把戏……
他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我开府半年吃酒打花的作为，是京都人都看在眼里的，白氏和长公主想来肯定知晓，可奇怪的是他们居然答应了母妃的请求，让我与白凰见上一面。
据他了解，白凰自从出生后只去过一次皇宫，就是被发现她双腿无法动弹的时候。至于，了解之后有没有进宫，明海就不知道了。
母妃应当没见过白凰才是，怎么会想到撮合我与白凰的事？
若是为了借助白氏的力量帮助三皇兄，大可不必如此声张，私底下达成交易即可。
因为越是明面上的事就越难构成结党，当今圣上不是傻子，也不是傀儡，而是实打实地握稳了皇权的人。
我与白凰若是成婚，这是明面的事。
陛下自当会过问白氏，确保其不要倒向淮妃娘娘这头，这对母妃想要帮助三皇兄的意图而言，是适得其反的效果。
另外，白氏和长公主应当是知晓我此前顽劣不堪，嫁女未必真如他们所言那般要给白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好人家多了去，八皇子开府之初也是好人家，还有七皇子也未娶妻。
明海隐隐感觉到这件事还有其他隐秘，秘密就埋在宫里，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而他避无可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