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了阿爹,正打算回自己房中时,忽然听得敲门声。
“是谁?”
我跑至门口,问道。
“是我,啊月。”
门外人答。
是巴特尔,我有些惊讶,忙开了门。
“生辰快乐,啊月。”
我刚打开门,还未及说话,巴特尔便柔声道。
“谢谢!进来坐。”
我笑说。心中很是欢喜,我以为他不会来的。
“不了,已是深夜,不便打搅,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巴特尔摇了摇头道,随后将一个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了盒子,是一支发簪,银质地,尾端用白玉做成一轮明月状,我拿起簪,天上明月倾下的光落在银簪尾端的白玉石上,白玉也泛起光晕,好似两轮明月对照,美丽而梦幻,好看至极。
“听闻中原女子在十五岁时会受簪冠服,你虽在大月,但毕竟是中原人,今日便送你一支簪,愿你往后的日子喜乐安康。”
巴特尔见我拿起簪细看,笑着说道。
“你可喜欢?”
见我未答,他又问道。
“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我很是感动,虽说大月国未完全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他也未受到什么礼遇,在此种情况下,他还特意地为我打造了一支银簪,让我也过了一次汉家女子的及笄礼,此番用心,实在令人动容。
“你喜欢便好,你知道的,有些场合,我不太方便来……”
他为宴会的事解释。
“你不必说,我都懂。”
我伸手制止了他,唇角绽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给他。
国之争端非个人所能解决,人活在世上,总得将日子往好处过,统治者亦然,总想让本国子民过得更好一些,所以国与国的往来、争端便因此形成。
我与巴特尔之间的情谊是与政治无关的,日后会如何不知,但此时此刻,我们都彼此真诚。
“要不进来喝杯茶水?”
我再次开口相邀。
“不了,我该走了。”
巴特尔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与不舍。
“你来这一趟,连杯水酒都未喝,我怎么过意得去,你且等我一等。”
我说着,转身跑向厨房。
“呐,这是我做的马奶糕,这是阿爹新酿的马奶酒,你带回去尝尝。”
我将打包好的东西递给巴特尔。
“瞧你跑的,快顺顺气。”
巴特尔一边笑接过东西,一边为我理了理跑乱的头发。
“你可要好好品品,大家都说好吃。”
我不在意地胡乱理了下头发,笑道。
“好。”
巴特尔柔声道。
“那你早些回去,夜深了。”
我说。
“嗯,我走了。”
巴特尔点点头,转身向路边走去。
“啊月,别忘了我。”
忽的,他又转身疾步到我身前,将我拥入怀,低声说着。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我们明日再见。”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回抱他道。
“好。”
巴特尔笑了笑,随后将我放开。
“再见,啊月。”
他背对着我挥手,向夜色里走去。
一阵夜风轻轻吹起,将他的墨袍与发丝都吹起了一角,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为何。
不知何时入的睡,只知再次睁眼,东方的天已泛起白,新的一日又将到来。
不知今日阿爹要我学哪篇文?
我躺在床上胡乱想着,随后翻了个身继续酣眠,等我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奇怪,阿爹今日为何不敲门?”
我嘀咕道。往日要是睡到此刻,阿爹定会在门口边敲边喊:
“小懒虫,还不快快起!”
但今日却无敲门声,我暗自纳闷,隐隐感觉今日散发着一种与往常不同的东西。
我叠好被,起身梳洗。
整个上午阿爹都不在家中,阿里耶也未到学屋,我很是奇怪。
我独自在学屋里练字,既消磨着上午的时光,也防阿爹归家时说我偷懒,就这样,直至未时阿爹方归。
“阿爹,您去哪了?”
见阿爹进屋,我忙迎上去问道。
“大王有事召我。”
阿爹走至桌前,倒了杯茶喝着道。
“对了,你昨日可有见过巴特尔?”
阿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昨晚刚见过。”
我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
“什么时辰见的?”
阿爹接着问。
“就昨晚将要歇息时,他过来给我送了生辰礼物。”
我答。
“哦。”
阿爹沉思了会,点了点头。
我一阵莫名,忙问:
“巴特尔怎么了吗?”
“他逃走了。”
阿爹平静地说。
“什么?”
我诧异。
“这么想来应是昨日半夜逃的。”
阿爹继续道。
“怎么会?他怎么逃得出去?”
我惊疑极了。
虽说他的没有完全被囚禁,但身边还是有大王派遣看着他的人,况且他既为质子,必定是在本国不受宠,那谁又会来救他?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这么多年在月国隐忍生存,从未有过半分差池,想来定是费了番心力,暗中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人。”
阿爹淡淡道,好似已经料到这件事。
“那依阿爹,该喜该忧?”
听着阿爹的分析,我亦冷静了下来,坐至阿爹对面问道。
想起与巴特尔相处的点点滴滴,幡然惊觉,我对他无一丝了解,不过对于他的隐忍坚毅,我确实看在眼里,想来这么多年,他定是苦心经营。
“于私而言,该喜,我们与他交集这么久,也算是有些情谊,他能够开创一片自己的天地,我们该为他高兴;但于公而言却该忧,我们与匈奴都依存于大漠,想来有许多的纷争,巴特尔雄心壮阔,只怕不会满足于现状,日后恐会与他交战。”
阿爹缓缓道。
“如此,便是喜忧参半了。”
我道。
“月儿,这些事都是以后的事,家国之争,本就无法全然分是非,阿爹只希望你能快乐安康地活一世,让你看了那么多书,便是让你寻得自己的求生之道。”
阿爹看着我说。
“国家兴难,匹夫有责,阿爹怎会说与我无关?”
我说。
“可你并非月氏人。”
阿爹笑着说。
“我在月城长大,我的阿爹亦是月氏人,我怎不算。”
我坚定道。
“罢了罢了,你既已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便随你吧。”
阿爹笑摇了摇头,柔声道。
天幕一片蔚蓝,这是一个好天气。
我们会成为敌人吗?
我看着蓝天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