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身形猛然后撤,一道凌厉的剑芒破门而出,直接斩在了陆游先前站立的地方,陆游心中诧异,望向房间内的视线中多了几分凝重。

房间内,于山虎被斩去两只手,屈膝跪在地上,虽然满脸皆是痛苦神色,竟是未曾呼喊出声,很显然,是中了什么哑口的手段。

而于山虎身后,一身白衣的女子幽蝉正执剑而立,剑锋指向于山虎的脖颈,只要幽蝉稍微动作,便能轻易割开于山虎的喉咙,所以于山虎根本不敢做丝毫挣扎。

白衣女子十分淡然,依旧如同不染一尘的出世仙子,哪怕其此刻执掌间掌控着他人生死。

幽蝉抬头望向房间外的黑衣青年,声音清冷:“你并非漕帮之人,所以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卷入其中。”

陆游散去浑身气机,在幽蝉的警惕目光中走入房间,后又悠然落座,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杯酒入喉,陆游轻轻放下酒杯,回味着个中滋味由衷赞叹道:“好酒。”

幽蝉黛眉微蹙,在楼下时,她其实早就开始便注意到了这个坐在角落里的黑衣青年,只是自始至终黑衣青年自斟自饮,俨然就是烟花柳巷独自买醉的那一类人。

此刻这个其貌不扬的黑衣青年让幽蝉心中生出几丝莫名的不安,但很怪异的是,幽蝉却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杀意。

直到第二杯酒入喉,陆游方才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来自‘诡画舫’,而且在诡画舫中地位肯定不低。”陆游直视幽蝉道:“但是此人于我有用,我必须带走。”

幽蝉眼中涌现一抹诧异,她没想到对方竟能一眼便看穿自己的来历,这更笃定了幽蝉心中所想,此人绝非眼前看上去那般简单。

“你是谁?”幽蝉杀意骤起。

陆游依旧淡然,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并无威胁,我也无心与你们‘诡画舫’结怨,”

‘诡画舫’是什么地方?

世间有三大隐秘组织令世人闻风丧胆。

神出鬼没的风雨楼,藏污纳垢的离恨谷和据说皆为女子的‘诡画舫’。

‘风雨楼’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组织,而离恨谷则汇聚着众多世人所不能容的穷凶极恶之徒,唯独这座‘诡画舫’显得例外。

‘诡画舫’行事不为名,不为利。

只为杀尽天下负心人。

幽蝉警惕地凝视陆游,试图从陆游身上看出几分破绽,以寻找出手时机,但是幽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气息内敛的黑衣青年让她感受到莫名忌惮。

幽蝉收起长剑,手腕一抖,长剑便重归环绕在其腰间的剑鞘之中,竟是一柄软兵。

未曾有丝毫犹豫,幽蝉转身便走。

“我叫陆游。”

就在幽蝉将要迈出房门之际,那个黑衣青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幽蝉微微停顿步伐,淡淡地说:“来日方长。”

随后便彻底离去。

陆游再饮下一杯酒水,可是酒水滋味却并不似初饮时那般柔绵,入喉时多了些苦涩,陆游收回目光,哪怕是他掩饰得极好,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他波澜不惊的心境在某个瞬间,依旧还是动摇了。

陆游苦笑,心中哀叹一声。

“终究,你不是她。”

往事前尘皆为浮光略影,唯有一世即为百世。

陆游视线落在身前那个失去双手,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的魁梧大汉身上,陆游起身,走近于山虎,此刻的于山虎满面狰狞,双目几欲喷火,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陆游抬起一掌,拍在于山虎头颅之上。

于山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惊骇,一掌落下的时候他感受到来自神魂之中的颤栗,对方只要抬手间,便能让自己神魂俱灭。

这可是比死亡更为恐怖的手段!

于山虎求饶道:“我是漕帮黑虎堂堂主,只要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以后无论是金山银山还是高官厚禄我都悉数奉上。”

陆游冷笑道:“看来你们漕帮真的是手眼通天,一个小小的分堂堂主,居然能如此轻易便给别人许下如此重诺,怪不得能够垄断一国山水生意,横行无忌,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于山虎以为陆游被打动,继续道:“阁下大可放心,我说到做到,在这帝都之中,咱们漕帮说话,在六部之中也是十分管用的。”

陆游做出惊叹之状,道:“原来是朝中有人,难怪于堂主这么底气十足,只是我信不过于堂主的份量,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们帮主身处何方,我亲自去问问,你这条命到底值多少钱。”

于山虎眼中涌动着恐惧,当即发誓道:“我敢以我的性命发誓,今日所言必然可行。”

陆游摇头,五指加重力道。

“可是如今你的性命在我手里,分文不值。”

颅骨被挤压的致命惊恐让于山虎惊骇到了极点,他面庞狰狞,五官都在扭曲,在死亡的笼罩下于山虎最终妥协。

“好,我告诉你,帮主在云水间。”于山虎惊恐道:“只是云水间守卫森严,没有我亲自引路,你是不可能活着走进去的。”

其实于山虎心中自有盘算,云水间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就算是一只苍蝇蚊子都休想遁逃,一旦进入其中,只要他一声呼喊,任何人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至于事后,帮主的震怒,生死关头的于山虎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反正他自有说法。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陆游很是满意,陆游脸上露出笑意,道:“于堂主果然是识时务的明白人,很好。”

感受着陆游的指掌离开头顶,于山虎顿时如释重负,有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庆幸,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劫后余生的镇定。

“陆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在帮主面前替你美言,以陆兄弟的本事,日后在咱们漕帮一定如鱼得水,青云直上,只是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多提携。”

陆游笑道:“好说,只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于山虎道:“陆兄弟直说就是。”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于山虎再度骇然,恐惧的肃杀涌现,于山虎猛然抬头,视线里陆游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此刻那份笑容映在于山虎眼中,俨然就是死神的问候。

于山虎意图挣扎,却只觉刺骨的寒意自头顶密布而下,咔嚓的颅骨碎裂声中,于山虎魁梧的身躯如同烂泥般瘫软倒地。

陆游猛然一掌,拍碎了于山虎整颗头颅。

漠然地看着这具尸体,陆游两眼微眯。

“云水间。”

随后,陆游自窗口离开,返回客栈‘朝辞’客栈,整整三日闭门未出。

三日后。

云水间,众议堂。

此时的众议堂内,漕帮十二堂十一名分堂堂主共聚于此,分坐两旁,正中间,那张象征着地位的主位却空荡荡。

众人坐立不安,他们低声交流着,似乎在等待着某人到来。

片刻后,后堂内走出一人。

众堂主立刻起身,但当看清来人面容时,众人明显失望。

“帮主有命,各位堂主可以回去了。”来人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但很快便有人忍不住出声。

“还请清羽领主请帮主出来,近日因为于堂主遇害一事,帮内各部皆是人心惶惶,我们实在拿不定主意,所以想知道帮主如何处置这件事。”

名为清羽的年轻男子,神色不变,继续道:“帮主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于堂主的黑虎堂和‘淮水渡’希望各位在不要引起混乱的前提下,能者多劳。”

说完这些,清羽便直接返身回到后堂。

至于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落在众分堂堂主耳中,自然有不同解读。

“帮主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们各凭本事,谁先拿下‘淮水渡’码头,‘淮水渡’自然就是谁说了算。”青龙堂主魁天罡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闷。

有人拍案而起,正是战堂堂主战陆杀。

陆杀浑身杀机不怒自威,他直视魁天罡,冷笑道:“这不正是你魁堂主一直想要的吗?”

魁天罡惊起,直面陆杀,满面怒意道:“陆杀你休要含血喷人,不要因为你执掌战堂我魁天罡就怕了你。”

陆杀依旧冷笑道:“你觊觎‘淮水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不知道,在场诸位里,最希望于山虎死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魁天罡杀意骤起:“陆杀,你找死!”同陆杀针锋相对。

“够了,这里是众议堂,如此放肆,当我刑堂不存在不成!”有人出声喝止。

出声之人正是漕帮邢堂堂主,刑风。

邢风开口之后,魁天罡便率先扬袖离去,其余众堂主亦是依次离开众议堂,待众人离去,刑风却是并未离开云水间,而是去往后院。

云水间建造在一片依山傍水的苍翠之地,远观近看皆是不同景色,整个云水间用坐空之法,以上千根万年不朽的云根木支撑为基,让其浮于水面上。

刑风一路直走,一刻钟后来到一处水榭亭台。

亭台中,有悠扬的琴音传出。

刑风在亭台长长的廊道前止步,低头矗立,静静等待。

琴声停止,抚琴之人并未转身,声音却落在了十丈之外的刑风耳中。

“对于于堂主的死,身为刑堂堂主你怎么说?”

刑风心中一惊,浑身冷汗陡然渗出,他只能硬着头皮惶恐道:“这件事事发突然,对方手段狠辣,拿走了于堂主的头颅,此举意欲何为,刑堂暂时还没有头绪。”

“那依你之见,会不会是帮内之人所为?”

刑风不敢确定,道:“以于堂主平日的行事风格,也不无可能,只是还不能确定。”

廊桥下的水面上,波纹骤起,森冷的寒意猛然间将刑风包围,刑风两腿发软,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而原本身处在十丈之外亭台中的男子,此时已经站在刑风身前,男子头发如墨,披散在身上,一双如同星辰般的眼睛中寒芒森森。

他俯视着伏身在地的刑风,道:“我再给你三日,三日过后,找不到答案,刑堂堂主的位置便可以易主了。”

刑风如蒙大赦,慌忙退去。

长发男子转过身,负手而立,望向远处迷漫着雾气的江面,眉头微皱。

其身后,身为贴身侍从的清羽不知从何处现身,清羽来去无踪,甚至不惊起丝毫空气涟漪,仿佛凭空浮现。

“那个叫做云峥的云家稚子可有线索?”杨凌道。

清羽不动声色的回答:“人间蒸发,无迹可寻。”

杨凌脸色深沉,沉声自语道:“云家满门,窟岭三鬼,于山虎……你究竟是何人?”

杨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几日前的一幕画面。

当日深夜,身为‘三十六地煞’之一的窟岭三鬼其一夜鬼罗刹慌忙赶到云水间,声称遭到不明人士袭杀。

窟岭三鬼成名已久,又随身带领着众多窟岭高手,依旧遭遇袭杀?

而据夜鬼罗刹所说,对方似乎只是单枪匹马,只身一人便击杀了消劫鬼面在内的一众窟岭高手,唯独夜鬼罗刹一人逃脱。

等到杨凌派出的人赶到草坪巷子时,一片血气之中消劫鬼面一众窟岭早已死绝,这让杨凌深感不安。

直觉告诉杨凌,对方的目的正是自己。

于山虎的死更是让杨凌坚信了这一点。

“帮主,他真的会来吗?”清羽问道。

杨凌的视线依旧望着雾气逐渐浓郁的江面,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