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如见神明,在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
气机散尽之前,云峥艰难的朝半空之中悬浮而立的伟岸男子伸出了一只手,直到视线模糊,云峥伸出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整个世界沉寂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峥早已偃旗息鼓的胸膛内心跳再度蓬勃,他睁开了双眼,但是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痛楚让其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筋脉皆裂,五脏俱损,当真是好狠的手段。”
云峥咬牙切齿,大概是已经适应了那份锥心刺骨的疼痛之感,他缓缓站起身,稍微动作周身筋骨中便传出噼啪的爆响,他扭动脖颈,似乎在适应这具身体,云峥闭上双眼,调整着呼吸。
再睁开眼时,整个人气质陡然转变。
身躯一震,满身血迹便如同蒸发一般散尽。
而此时的云峥,已非那个少年,正是踏碎星河坠入虚空的陆游。
“从今以后,你我便是一体共生,既然云峥已死,那就让陆游这个名字代替你行走世间,杀尽仇敌。”
二者神魂相融,以云峥的躯体再度重生于世间,同时,陆游亦是容纳了云峥生前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但让陆游感到唯一遗憾的是,同前世的自己相较,这个名为云峥的少年体魄委实是有些羸弱了。
若想以这具身体重归颠覆,道阻且长,不过行则将至,陆游并不气馁,陆游坚信只要给他足够时间,他必然能重返当年的武学境界。
方才适应这具身体,陆游便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朝他快速而来,陆游眼神骤冷。
“来的好,正愁不知道如何报这一掌之仇呢。”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残花鬼手,虽然残花鬼手对自己的‘催魂掌’极有自信,更何况那个少年本就身负重伤,但毕竟‘天龙九式’还未到手。
残花鬼手便原路返回,想着说不定可以从少年尸身上寻到‘天龙九式’的一点线索。
可是当残花鬼手来到先前同云峥交手的地方时,顿时感到不安,原本应该躺着那个少年尸身的空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之外,哪里还有黑衣少年的身影。
残花鬼手凝神四顾,意图寻觅出第三人出现过的迹象,然而却一无所获。
云峥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有足迹,没有气息,到底是什么人掠走了尸体。”
残花鬼手心神不安,却始终无法将这个叫做云峥的少年,和当世能做到来去无踪的绝世高手联系起来。
按照‘风雨楼’谍影部门探查的消息可以确定,云峥与那几位绝世高手全无瓜葛,这也是‘风雨楼’敢无所顾忌对云家出手的原因之一。
就在残花鬼手为之思虑之际,一道冷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残花鬼手闻声,周身骤然紧绷起来,森冷的寒意顷刻间席卷而来。
“找我?”
那声音语气淡漠。
残花鬼手猛然回身,便见本该身死的黑衣少年竟然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残花鬼手心中一骇。
“你是人是鬼?”
陆游冷眼观望,并不言语,只是朝前踏出一步,步伐沉稳而有力,残花鬼手眼中杀机骤起,表情有些扭曲。
“无论是人是鬼,你今日都得死!”
随着杀机涌现,残花鬼手大袖扬起,身形已经化作残影,直直掠向陆游所在,五指成爪,直奔陆游心口。
让残花鬼手不解的是,面对自己如此夺命一击,那个黑衣少年竟是面无表情,只是随手抬起一只手拍出。
此举极为轻蔑。
然而想象中的一幕并未出现,残花鬼手便觉一股森冷的寒意瞬间裹挟全身,让他神魂颤抖,不经意间同少年对视一眼,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依旧是漠然。
如同在看蝼蚁。
喘息之间,残花鬼手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整个胸腔已经塌陷,骨骼尽断,这一掌,正是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催魂掌’,残花鬼手惶恐,看向陆游的视线里皆是迷惑。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催魂掌’,这不可能。”
陆游一步步走向残花鬼手,语调讥讽道:“如此不入流的低级武学,很强吗?不过,你可以记住今日杀你者,陆游。”
残花鬼手满脸惊骇,陆游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中。
下一刻,那张满是惊恐表情的脸瞬间定格,残花鬼手整颗头颅滚落在地,他至死都未能看清陆游到底如何出手。
陆游手腕一抖,满手鲜血便被震落。
呼吸之间,掌刀劈落掉残花鬼手头颅之后,陆游甚至懒得回头再看一眼,此时危机已经解除,陆游不再停留于此,直接离开。
背负‘云纹古刀’,陆游身形一闪便化作残影,直奔宁州而去。
两日后。
陆游出现在宁州城内的一座府邸前。
正是这具身体‘云峥’出生的氏族,站在云府外,陆游脸色深沉,心中涌起不安,浓郁的死气将整个云府包围。
终究还是来迟了!
陆游纵身一跃,直接越过围墙落在云府内。
眼前一幕,却让陆游呼吸骤然紧促,冲冠的怒意勃然而生,陆游双目血红,拳头紧握。
院内,一片狼藉。
遍地尸身触目惊心,俨然变成了一片修罗场,整个云府上下,合家七十余口,无一生还。
甚至,其中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同样死于非命。
“风雨楼,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陆游仰天嘶吼,同样的灭族之恨再一次重新在眼前,让陆游不由得回想起前世种种,而今日同样的血仇再次冲击着自己。
融合了少年‘云峥’的陆游,能够体会到神魂之中那份锥心的痛苦,亦如曾经年少时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日,陆游为云家惨死的族人收敛了尸骨,将他们一一安葬,而后一把火将整个云家府邸焚入烈火。
从此世间,再无云家。
却多出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少年陆游。
站在矗立着一座座崭新坟茔的墓地,陆游仿佛失魂一般,眼前石碑上所刻,正是慈父云飞扬几个字。
陆游如同石化一般,在这片墓地矗立了整整三日。
“父亲,诸位亲族,你们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带着仇敌的头颅重新回来,用他们的鲜血来为你们做祭奠。”
三日后,陆游毅然离去。
从此以后,背着‘云纹古刀’的陆游便隐入世间,他离开宁州城,一路北上,走过沧州,禹州,明州,抵达楚国都城白帝。
这一路上走来,陆游一直试图寻觅出‘风雨楼’的蛛丝马迹,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风雨楼’在江湖中虽然盛名远扬,但是却从未真正出现在世人眼前,这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行踪诡秘。
所以陆游一路抵达白帝城,毕竟白帝城乃是楚国国都。
这里汇聚天下群英,世间所有信息都在此地交汇,陆游附着一张极为普通的面皮,混迹在人群之中进入白帝城。
白帝城内车水马龙,繁华盛况尽显帝都本色。
作为楚国的都城所在,白帝城内鳞次栉比的街道上涌动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天下人,陆游选择了一家名为‘朝辞’的客栈落脚。
客栈规模不大,共三层。
因为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的缘故,住客并不多,趴在柜台后面的客栈掌柜好不容易等到一名入住客人,自然满脸热情。
可那个黑衣青年并不健谈,而且身上隐隐透露着让客栈掌柜难以形容的心悸,客栈掌柜这些年来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来往过客,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但这样一个气质冰冷,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却让他看不透。
直到将年轻人领到房门前,年轻人方才说了第三句话。
“旁边那条巷子是何人产业?”
掌柜的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畏惧,他道:“你说的是那条荒废很久的草坪巷吧?我记得原先应该是漕帮的地界,不过年轻人听我一句,平常远离那条巷子,据说那条巷子闹鬼,死过不少人,现在连漕帮那群人也不会轻易踏足其中。”
陆游心中已有大致判断,便不再多言。
直到入夜,月黑风高。
客栈本就地理位置偏僻,一入夜周围方圆几里便是一片死寂,白帝城并无夜禁,客栈所在的这一片区域街道上却不见一个人影。
而陆游之所以选择在这家名为‘朝辞’的客栈落脚,目的正是客栈不远处的那条草坪巷子。
从表面上看来,草坪巷子确实荒废很久,狭窄的巷道两旁野草半人高,可陆游却能在这片荒凉之中感应得到,陋巷之中隐匿着数量颇多的武人气息。
而让陆游决意夜探草坪巷子的更为重要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在这些极为隐秘的武人气息中,陆游发现了两道同当日被他斩杀的‘风雨楼’地煞之一残花鬼手相近的武人气息。
苦寻风雨楼数月却如大海捞针的陆游,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如夜魅般潜入夜色,进入草坪巷子。
直奔那些武人气息的源头而去。
陆游隐匿自身气机,逐渐靠近对方所在的僻静院落,这处院落看上去同样荒废已久,院内杂草丛生,却有火光在屋内闪烁。
确实有人藏身其中。
陆游无声无息进入院落,然而刚落地,陆游便顿感不妙,七八道气息突然出现在院落周围,很明显,他的行踪早已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