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一群刁民!你们诬陷我,都在诬陷我!来人!杀了他们,给我通通杀了他们,让他们闭嘴!”

唐世仁捂着头,头痛不已,一声声击鼓声,一字字控诉都往他的脑袋里钻,像一把把尖刀利刃刺入,好像要把他的脑袋填满、挤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都想要害我!”

魔怔了的唐世仁开始发疯,阎明玦也不想制止他,眼睁睁看着他撞向发声的大鼓,血洒当场。

“啊――”

大伙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担心的甚至恶寒得呕吐起来。

白云舒拧起了眉毛,虽然他罪有应得,但这样的死法叫人看了浑身发颤。

只希望不要再多一魂恶灵了。

就在她担心的下一刻,阎明玦旋即收了唐世仁的魂魄,不会有她的担忧的情况出现。

见状,唐夫人挣开唐煜的搀扶爬到他身边,悲切喊道,“夫君!”

鼓声渐歇,哭声不绝。

“林儿走了,如今你也要弃我而去吗?夫君,你走慢点,且等等我。”

林婉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匕,白云舒欲阻止,没来得及。

林婉的血溅到了她伸出欲制止她的那只手上,温热的,慢慢滑落,啪嗒一声滴在地上,变得冰冷。

一对夫妻,两个人,相相倒在了血泊中,不分你我。

权当全了一份情。

如此惨状下,有的拍手称好恶人已除,有的惋惜唐夫人的情深错付。

唯有阎明玦在一心交代后面的事。

“从今天起,永乐侯府另立新主,唐家大少爷唐煜,就是日后风云城的新一任城主。”

此消息一出,底下的人惶恐不已。

大家都知唐煜不是唐世仁的亲儿子,但也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唐世仁对他也有养育之恩,保不齐他会给唐世仁报仇,或者养成了唐世仁残暴的性子。

这无异于送走了一只吃人的老虎又迎来了一只嗜血的柿狮子!

“唐煜是唐世征的儿子,由他继任城主之位,我们还不是要遭殃!”

“父母被人逼死,他肯定对我们怀恨在心,这仙人是怎么想的。”

“请仙人另选贤人,他唐世征的儿子怎么可以继任城主呢?”

阎明玦不解释,只问了唐煜一句。

“经此一事,谁还敢徇私枉法,残害百姓,谋取私利。”

“唐煜,告诉他们,你可会公报私仇?”

唐煜上前一步,坚定承诺道,“不会。我自小熟读圣人贤语,知晓是非廉耻。”

阎明玦又问,“你可担得起一城之主的责任?”

“担得起。”唐煜瞧了一眼一旁的白云舒,更加斩钉截铁,“也只有我担得起。”

“好。风云城若再生异常,我可拿你是问。”

“是。”

新一任城主就在一场血雨腥风中定了下来。

所有罪责问定之后,白云舒最后站了出来。

她举着手中小小的布袋子喊了一句。

“这是我从鬼市青鼎铜炉中带回来的骨灰,我想我都把他们带回来了。”

白云舒其实不知道她有没有全带回来,但她还是这般说了。

闻言,底下人哭倒了一大片,嘴里声声喊着一个名字。

白云舒最后带着骨灰在林中立了一块碑,刻字――今有众儿女,同葬于此地。

所有失去了亲人的人家都来了,或是父亲母亲,或是兄弟姊妹,或是好友,围在墓前哭诉。

立了冢刻了碑,也算告慰了亡灵,她没有活死人的本事,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也叫留下来的亲人有个念想的去处。

想ta了就来这里看一看,或许ta不在此地,总有人在此地。

或许ta没有亲人,总有人有亲人,总有人来看你。

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准备回灵圩前白云舒问许颜乐。

“许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

许颜乐牵着弟弟的手,如今大仇得报,怨恨已解,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想听从母亲的遗愿,带平安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瞧一瞧。”

“你要走?”

虽说她们只相识了短短两天,白云舒当下竟生出了不舍。

“出去看看也好,只是这一别,不知何年才能故人重逢?”

许颜乐道,“缘未尽,终有相见之时。”

那时只道非少年。

送走了许颜乐,回头时发现唐煜藏在一棵树后一直看着她。

“为何不现身?”白云舒问。

唐煜从树后走了出来,“见你和许姑娘有话要聊就没打扰。”

“你…他…唐夫人……”

白云舒欲言又止,突然间,安慰人的话竟搜刮不出半句来。

“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

唐煜明白她想说什么,轻笑她为难的模样也很可爱。

“我是唐家的养子,是从其他宗室里过继过来的。”

“我知道。”

“你、你知道?”这次换唐煜结巴,“云舒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天来侯府,还没见到你时就知道了。”

白云舒解释,“从一个给我带路的小丫头嘴里套出来的。”

“可是,他们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心里头当真不难过吗?”

“不难过。”唐煜摇了摇头,头上的红色束带随风扬了起来。

他回想着过去十几年的岁月,似乎找不到令他难过的节点。

“我就像是一个来这里学习的学徒,每天除了教书先生和师傅,见得最多的就是府中的丫鬟小厮,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亲情可言。”

担心这番言论在她听来太无情冷漠,唐煜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

“不会,我不知道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所以我不能以我当下的眼光来评论你。”

白云舒摇摇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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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淡淡道,“从我被接到侯府那天起一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我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习文舞剑,不允许踏出院子半步。整整八年,我都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白云舒安慰他道,“你自小坚韧,虽命运坎坷,却成长得很好。你懂圣人之道,明辨是非,胸怀坦荡,待人温润如玉,样貌也出众。精通诗书音律,擅长骑射舞剑,简直卓尔不群,才气超然,过去的事就别再……”

唐煜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他并不觉得小时候过得有多悲惨,只是有时候一个人难免孤寂,反倒是白云舒,竟然比他表现得还难过,绞尽脑汁地夸他、逗他开心。

“你诓我!”白云舒绝不承认是自己蠢,“为什么不打断我?”

“对不起,只是你太认真了。”唐煜解释道,“我也听得太认真了,就不想打断你停下。”

“开心了。”白云舒问。

“开心。”

“开心就好,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阎明玦为唐氏夫妇超度结束后赶来,看到小徒弟和唐家大少爷交谈甚欢,不免觉得心情不佳。

敢情他在别处忙活半天,她却在这里和别人逗笑。

“回灵圩。”阎明玦丢下一句话,不等白云舒反应,人已不见踪影。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白云舒急忙和唐煜道别后追了上去。

“师尊!等等我!”

唐煜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高喊,“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