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话锋一转,问向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安愉,“想明白了没有?”
安愉:“……还没……”
李炜戳戳她脑袋瓜儿,“那你不好好想,老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安愉小腰一叉,牛气哄哄,“我虽然还没想清楚,但是听了你们的话,我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了!想不想知道?”
李炜看着她这架势颇为无奈,顺毛撸撸,“当然想,快说吧!”
映空见两人如此亲昵,却直觉危险,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如何搞破坏了,不过有点难,他并不擅长离间计……
安愉果然被顺毛撸得很爽,“嘿嘿嘿,你瞧瞧!有信息就要相互分享嘛!闭门造车可不得行!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便大慈大悲告诉你吧!”
李炜轻拍她一下,“还废话!快说!”
这叫一张一弛,完美拿捏安小鱼。
果然,安愉冲李炜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就开说了。
“先说说我这些年吧,我出生之时正是与现在催生完全相反的情况,因为我家里已经有我哥哥了,所以我的出生并不被允许。
正赶上严打,我妈心理压力极重,各种尝试催产的药方,最后我早产了,比凌晨来我家拿人的那些人早了四个小时,不过日子挺晦气的,赶上了一堆四,又是半夜十二点整。
或许是早产的缘故,也或许是我妈吃的一堆催产的药的缘故,更或许是你们说的我魂魄与肉身不符的缘故,我生来孱弱,出生时全身青黑,毛发也长,像个小怪物。
但我赶上了对好父母,在那个山上、河里、村外、路边、乱坟岗哪哪都是被丢弃的女婴的年代,他们没嫌弃像个小怪物的我,甚至为了让我活命,交了两千的罚款,那个时候,两千可真多啊!
也是因此,我爱我的爸爸妈妈。
出生的难关过了,可后续的难关接踵而至。
我身子弱,也可能是肉身与魂魄不相符,六岁之前,我三天两头受到惊吓,来给我收惊的老婆婆都快踏烂了我家的门槛。
而我每周都会发烧生病,年纪太小吃不了药,就打针,大部分消炎针都要做皮试,超疼超疼的,但我不到六岁,皮试和打针就都不哭了,可能习惯了,也可能知道哭也没用,该挨的针还得继续挨。
这每周都要打近五天的针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初中以后就成一个月病一次了,若说改变的时间点,我觉得这可以算一个,那年我13岁。
后来我高中课业紧,都是大把大把吃药度过的,也没具体多久病一次的概念,不过挺频繁的。
大学刚开始还病得勤一些,大二那年开始,就成了一年只会发一次烧了,那年我21岁。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的医药费加起来也相当庞大了,也是因此,我更爱从未将我舍弃的爸爸妈妈。
你们说我克父母,可不克嘛!
我出生之前,家里也算日子过得去,父母都有稳定的工作,前途也一片光明。
我出生就被罚款,后续各种治病,生生拖垮了他们,父亲为了赚钱,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当时他已经是车间管理了。
我家在我小时候穷到什么地步呢?我其实并不知道,因为我从小就是他们宠爱的小公主,公主又怎知人间疾苦?
我第一次知道家里穷是在小学三年级,当时要评选贫困生,班主任让家里穷的同学举手,我没举,因为我觉得我家不穷,但班主任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名额,那一年我知道了,我家里很穷,穷到在镇子上出了名。
后来家里开始改变也是在我初中以后,因为我初中开始住校,跟家人聚少离多,在我高一那年,家里还清了债务。
我是如何发现我克父母的呢?除了家里的经济状况,还有我每次放寒暑假,家里都会出点事情,不是家中失火,便是父母受伤。
最离谱的是我大学以后,我是个恋家的人,父母也因为身体不算好,舍不得我,所以我大学没出省。
但从懂事开始我就节俭惯了,我舍不得来回一百块的车费,所以我仍旧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然后在镇子上做做兼职。
而我每次兴高采烈告诉父母,我明天要回家啦!
当天晚上,我妈绝对会出个小车祸,虽不致命,但伤筋动骨,擦破皮儿破个相。
一次两次是巧合,可次次如此,再后来我回家再也没给家里去过电话,我妈也终于不再一年受两次伤。
总之就是,我越疏远他们,他们越安全,我越亲近他们,他们便事事不顺。
所以,我变成了漂泊在外的游子,有家却归不得。
再说我发现我能活下来的关键吧,我这人吧,从小到大,老人缘特别好。
在我小的时候,镇子上的老人全都认识我。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我对人之迟暮永远觉得沉重,我觉得在路边晒太阳的老人很可怜,腿脚不便,孤孤单单。
因此我每个老人都会过去打招呼,喊上一句无关痛痒的爷爷奶奶,说两句涉及鸡毛蒜皮小事的话,博他们一笑,然后才会开开心心跟他们挥手告别。
因此,我是我们镇子上的老人们,人见人夸的公共宝贝疙瘩,出趟门,兜里总被塞得满满当当。
我想可能因为如此,就像人们为保家中孩童平安而讨的百家米,缝的百家衣一样,我初中之前虽然病怏怏的,但是我活下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儿时遇到的那些老人,每个人过世我都知道,因为他们走时会来我的梦中看看我,等我回家,一问家里,便是谁谁谁,什么时间走了,我很开心与他们有这一段缘分。
在我高二那年,最后一个老人走了,从此我再回家,除了家人,再无亲切,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是知道,他们是爷爷奶奶。”
安愉讲完,长长叹了口气,她有些想念那些爷爷奶奶了,眨眼过去十几年。
李炜:“安愉,过年我没去处,可以带我去你家吗?”
安愉一怔,继而一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