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玦沉浸在悲伤之中,听见血肉与地面碰撞了一声,走口不走心地说了句:“走路小心,别摔了。”

苏木:“?”

王爷,他是跪下了,不是摔着了。

看着封闭的门,苏木内心直呼这人没救了。

王爷和梨姑娘就睡在一个院子里,一个住在北厢房,一个住在西厢房,两个房间的门间隔不超过十米,需要他在中间传来传去吗?

苏木拿着毽子,曲起食指,在周梨房门前虚空地敲啊敲啊,就是敲不下去。

他怕呀!

怕周梨误会,更怕陆玦误会。

苏木叹一口气,正准备撤退,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周梨从门后冒出小脑袋来,睡眼惺忪。

看见苏木,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表面平稳实则外强中干:“干嘛呢?”

她的表情十分防备,一只手抓在门把手上,防止苏木想要进她的房间。

“来送个东西。”苏木苦笑着说道。

“送什么?”周梨跟审问犯人一样说话。

苏木欲哭无泪。

他只是送个毽子而已,不是过来做间谍的啊!

不用这么看着他吧?

“毽子。”苏木忙拿出毽子,塞到周梨手中,转身逃个没影。

周梨面带思索地看着苏木的背影。

苏木有这么好心,敲门就是为了送她个毽子?

里面该不会有什么毒药吧?

周梨从厨房内拿了把小刀,借着月色把毽子拆了。

七八根艳丽的鸡毛,在周梨的暴力拆卸下,掉了一地。

“竟然有个金子!”周梨拿着金子,有些爱不释手。

转念一想,苏木比不得陆玦,又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贵人家,平白无故干嘛要给她一小块金子?

周梨想不到原因来,觉得这金子十分烫手。

又舍不得扔,便拿着金子去找了春花。

春花此刻早已睡下,但听见敲门的是周梨,连忙穿着衣服出来。

“帮主深夜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春花声音里带了些急切。

她跟着周梨也有了段时间,知道周梨睡眠十分规律,一般都是早睡晚起,像今日这种亥时未睡的情况都是少见。

周梨挠了挠头,她晚饭没吃便睡下,半夜醒来不知是几点,实在是对黄金眼红得紧,便半路来寻春花。

见春花这急切的样子,恐怕现在已经是子时亥时了。

周梨好不意思地笑了笑,开门见山说道:“春花,刚刚苏木送给我一小块黄金,可是你和他私底下做了些交易?”

春花和苏木有来往周梨是知道的,这两日苏木总是借着各种理由花钱让春花帮他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背地里偷偷骂苏木是个坏心眼的,欺负春花这么一个小姑娘家家。

“没啊。”春花一脸茫然,对这金子的事毫不知情。

周梨也有些糊涂了,干脆把金子给了春花。

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知便算了,你就当这是苏木欺负你的酬劳。”周梨说完后转身离开。

春花连忙拉住周梨,牙一咬,把心底的话往外倒:“梨姑娘,你别看苏木长得仪表堂堂的,实际上不是个好东西,朝三暮四的,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

周梨乐了。

春花哪只眼睛看出苏木长得仪表堂堂的?

明明和陆十一一样,是个小黑杆子。

“放心好了,他不是姐姐的菜。”

春花这才松口气,放周梨离开。

金子送出去了,周梨松了一口气,顿时变得毫无负担,沾床就睡,一觉到天亮。

与北厢房里翻来覆去的落寞背影呈鲜然对比。

-

翌日。

阴雨连绵,天空乌云密布,稠得像搅不开的汤,让人心情低沉。

简陋小院中,男子着紫色长衫,眸里的云雾比层层交叠的云儿还暗沉,周身冷气环绕,雨点儿砸在他身上都碎成了一地。

他的双拳紧握,看着院子中打旋的鸡毛。

他知晓周梨不喜他靠近,但至于不喜至此吗?

至于把他连着多日偷光做的毽子撕成粉碎吗?

陆玦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不间隔的、密密麻麻的痛。

“王爷,您怎坐在院落中淋雨呢?”

苏木出门躲了一晚上,直到看到周梨走到春花家后才敢回来。

一回来他就看见陆玦在院中淋雨,连忙撑着伞走上前来,催着陆玦回房换衣。

陆玦不动声响,一句话没说,乖巧回了房,像个提线木偶般。

“怪哉。”苏木看着陆玦的背影感叹道,眼角却突然看见掉落在地上的几根鸡毛。

这不是昨天装在毽子上的吗?

苏木嘴角又拉了下来。

这回事大了!

陆玦从小到大只为女人做过刑具,没为女人做过别的,这次好不容易做了个毽子,还被毁了。

心里定是气疯了!

苏木哪里敢自己一个人面对陆玦,连忙把换好衣服的陆玦领到大家烤火的屋子里。

这种狂风骤雨,就该让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承受。

-

烤火的屋子是村民们根据周梨的想法特别改造的,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底下是炉子,周围放在很多张小板凳,挤一挤,一张桌子能围十来个人。

陆玦带着冷空气进来后,正在侃侃而谈的村民静了静。

过了一段时间,见陆玦真的是在安静地烤火,村民的声音又变得杂了起来。

“苏木,你说说你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们梨姑娘的?快来跟我们说说。”

陆玦眉头皱起,怎么回事?苏木也喜欢周梨?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苏木身上。

苏木如遭重击,一时间像见了鬼一样,连连摆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真的不……我……”

苏木急得脑袋发汗,身体都从椅子上离开了,就差跪下给人磕头证明了。

陆玦从小就定了陆十一和苏木两个侍卫,对他们的性格也算是了解,苏木这般模样,应当不是作假的。

他不禁心中生出一个疑问:喜欢她的是本王,怎么变成了苏木?

“发生了什么事?”陆玦问道。

“王爷您别装糊涂了,大家都知道您喝醉酒当天是因为不成器的侍卫。”

陆玦:“?”

那日推断出“前因后果”的老田又站了出来炫耀了一番自己的推测。

给陆玦听得框框晕。

所以周梨并不知道他喜欢她?

那周梨昨日实际上不是避他,而是避一直不知死活、不会看眼色、死要杵在他门口的苏木?

“王爷,您这下属还给梨姑娘送了毽子呢?”看戏不嫌事大的村民吐出了今日刚知道的八卦。

陆玦如炬般的眼神瞪向苏木。

苏木连连摆手:“没有啊王爷……我只是害怕地忘记说毽子是谁给的了……”

陆玦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激动,哐当一声站了起来。

也就是说,周梨毁掉毽子是因为不知道是他送的。

如若知道了,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陆玦心里头又燃了起来。

总觉得,他要是能够装一把孙子,跟周梨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清楚了,他就还有机会!

-

月华如水。

陆玦鼓了将近四五个时辰的勇气,终于站在周梨的房前,他曲起食指,虚敲了一下,又后退一步。

跑到厨房内搜了瓶昨日没喝完的酒,连着灌了自己好几口,又返回周梨房前。

心一横,敲了下去。

“梨姑娘,是我。”

“陆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