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离开琯院已经有蛮久了。

不知道师兄还有没有在责怪自己,也不知道小院里的那树桃花开了没,师父说它快化形了,也不知道化了没有。

直到这道身影完全消失了,已经看不见了。

乌青青还是站在原地不肯离开,现如今她又重新把琯院一百多条命背在背上了。

其实当初要是师兄们狠心一点,将她赶出了师门也是好的,至少到今日,她就孤家寡人一个,不管干什么都连累不到别人。

想起连累,她又想到了敖铭!

无形之中,她还是影响了蛮多人的,如果可以的话,乌青青希望自己更能强大一点,若是自己有了那独当一面的能力,是不是许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那她就不用去找敖铭保命,就可以在被冤屈的时候,为自己自证!

甚至于,她还可以不用去天牢里找姑姑帮忙!

她越想越多,近来她的压力也太大了,幸好今天,曦月娘娘醒了过来,她所有的情绪一得到松懈,那种深深的疲倦感和无力感就将她困住了。

她知道哭泣和眼泪是最没有用的,所以在墙底下也是一忍再忍。

乌青青,你一定要记住今天,你誓要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她的情绪不怎么高,走路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的,等她眼前清明的时候,她发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双鞋。

视线往上走,最终定格在了那张熟悉的脸上。

乌青青愣住了几秒,她想自己要怎么喊才好。

又想起不管不怎么喊都显得生疏,事已至此,好像随着师父的死,很多事情都回不到原点了。

“下仙见过医官。”

若风首先行了一礼,乌青青又回了一礼,“青青见过师兄,许久未见,师兄可还安好!”

四目相对之下,谁都没有再提过去的事情。

当初一个难以自清,一个也没有给予信任,在那当下,谁都是无可奈何的,所以不提也好,不提也罢!

“一切安好,有劳挂心了。”

若风师兄的声音还是以前那么清朗,但听来好像多了几分生分。

乌青青扬起嘴角想笑一下,但又好像笑不出,尴尬之余,她只能点点头作罢了。

乌青青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下,两人就这么打了下照面,便错开了。

若风师兄先迈步走的,回头之人还是乌青青。

这次也还是一样的,她站定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随着师兄的远去,过去的一幕幕都重新浮现了,师兄为了自己被罚跪。

她还去求情来着……

师兄往回走的这一路,让乌青青把她来时的路都想了一遍。

她好像才来这个世界不久,但细细一想,又好像来了很久一样,磨难是受了一件又一件!

现在的她,依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的人,生命都被无限放大了,纵观凡人的一生,不过百年,现在他们于她而言就如朝生暮死的浮游一般!

虽然短暂,但且有意义!

毕竟她曾经也如浮游一般活着!

她现在是不会输的,也没有后路可以让自己输!

好在曦月娘娘跟乌青青一样的争气,她从昏死的状态缓过来了。

甚至在乌青青前去的诊脉的时候,还能撑起自己,睁开眼睛看一看乌青青。

乌青青也没有任何隐瞒,她直接说,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她希望娘娘可以振作起来,一切为自己着想!

无数的泪水从曦月娘娘的眼睛里滑出来,她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是太虚弱了还是怎么的。

这无声的流泪简直比崩溃还有震撼力。

把乌青青都带哭了,乌青青安慰起了曦月娘娘,也像安慰自己一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往后的用药也是十分顺利的,曦月娘娘的血色也回来了许多,但是那脸上褐色的斑却丝毫没有减轻,还有了加重之势!

如今她的气血好了些,那么早一日拿掉孩子,就早一日摆脱风险。

而娘娘是否能扛过来,乌青青也说不好,这如同一场博弈。

乌青青需要博,曦月同样也需要博。

在御药司的时候,那一味麝香,乌青青久久都放不下去。

这一碗一旦喝下去,要是死胎打不下来怎么办!

要是娘娘大出血,没扛住走了怎么办!

乌青青蹙着眉头,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眼看着手底下的药,已经煮开了,乌青青手里的麝香还依旧没能放下去。

乌仙子,你信命吗?如果我此时赌输了,那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住你的身子以及你宗门上下一百多条命!

但如果我乌青青赌赢了,那么便证明我们都命不该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乌青青心一横,便把足量的麝香放了下去。

药已经煮好了,后殿的人此时都在关注着乌青青,天帝更是携了满院的医官在等着。

此药喝下去半个时辰之后,药效便上来了。

接生的喜婆已经准备好了,乌青青也在一旁随时待命,她身侧的托盘里,有吊气的参片、护心散、止血散,一应俱全,为保万无一失,乌青青提前将这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虽然身为医官,但是接生她不会,前世也没有经历过。

但整个目睹的过程,也足以吓退她。

骨子里,她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她何时又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

就在关键的那一刻,已经成型的龙胎未能成功的娩出,曦月娘娘也疼到晕过去了。

那脉象在告诉乌青青,她似乎要坚持不住了。

“娘娘,你醒一醒啊!”乌青青喊了一句。

见人依然没有反应,乌青青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曦月娘娘,我求求你,醒一醒,好不好!”

“你看着我,好不好!”

而此时这房内的侍女已经跪着哭成一团了。

乌青青朝她们呵斥道:“哭什么,站起来,哭什么,你们!”

这一声特别大,几乎是迸发了乌青青全身的力气。

“你们哭什么?”

乌青青眼里含着热泪,此刻任由那泪水打转,她也不容许掉下一颗来。

侍女们被吓得一愣,谁都不敢再哭了。

“剪刀呢!”乌青青喊了一声,见没人动,她又大嚷了一句,“剪刀呢?你们是聋了对不对,没有听见我说话吗?”

一位年长的稳婆,颤颤巍巍地将剪刀递了过来。

乌青青拿起剪刀便掀开了被子。

孩子不大,那脓血一散开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腥臭味。

乌青青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手,那孩子已经呈怪异的黑紫色了,就连血也是黑色的,她一满手都是,她匆匆洗了一下,便把剪刀扔在了盆里。

然后她将帕子盖了过去,声音颤抖地道:“拿出去!”

有侍女已经接住了盘子,将其往外端。

乌青青此时,所有的心思都在曦月娘娘的身上,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凭着直觉,乌青青用前世学来的应急手段,给曦月娘娘做起了心肺复苏,这个她以前并没有实际操作过,但凭着直觉,她告诉自己要这么做。

她此刻也管不了其他,甚至连标不标准她都不知道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又别无他法,她不想要曦月娘娘死。

“娘娘,你不能死!”

说着,乌青青又抬高了曦月娘娘的下巴,给她嘴对嘴地渡气。

她一边按压,然后还大喊着:“你不可以死。”

“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一瞬间的无助真的击垮了她。

她知道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但差点就忍不住了。

没有人能知道,此刻最最最希望曦月活下去的只有乌青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