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进了屋后便见一张四四方方的高脚木桌。虽不小,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桌面满是斑驳细长的刻痕。
两道简单的小菜置于桌上,油水很少。
“坐,坐。”
老人各招呼了一声,步履蹒跚的去隔壁屋端来几个馒头放下。他又拿了个空碗,拨了些菜送了过去。
他进去后便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听音色好像还有个女子。
燕坞和燕梁同坐一条长凳,谁也没动筷。
趁着老头没回来,燕坞低声问了两句:“主子吃的惯这里的饭菜吗,马车上有点心……”
“不必。”观察完周围环境的燕梁摇摇头,“本王见这家有个闲置的牛棚,你一会儿经过主人家同意就将马牵进来吧。”
“嗯。”
用过饭后燕坞去牵马,燕梁不知干些什么。在别人家里又不能胡乱走动,所以就只是枯枯的坐着。
那个老头话少,不过倒是闲不住。他在地上铺个破蒲团,沉默寡言的坐在上面编竹筐。腿脚不灵活,双手却利索的很。
外面下着雨,里面或多或少的渗进了一股新鲜的潮湿泥土味儿。粘性泥土和茅草混合制成的墙壁也透着湿气,给人一种将要尘泥渗漉雨泽下注的错觉。
燕梁一身织锦袖袍,坐下时干净的衣摆会垂到地上。他垂眸不语时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与这逼仄且黑蒙蒙的小屋显得格格不入,
“相公。”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脆声声的喊叫。
燕梁闻声望过去,只见一女子躲在里屋的门后看他。面上抹着灰,脏兮兮的。穿着的浅蓝色布衣上有几个不同色的补丁,约莫十七八的模样。
“相公。”她又叫了一声。
“?”燕梁眸子不由得睁大,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
“公子莫怪,这是我女儿。”老头站起身,将那女子关进了屋里。“年少时受了些刺激,有些神志不清了。”
“……可找大夫瞧过了?”
“瞧过了,只是不见好。”老头明显不想多说,燕梁正好也没想多问。
他和燕坞进屋睡午觉的时候老头还在堂屋的油灯下编竹筐。守着那明明灭灭的烛光,用有着厚茧的指腹发力,沉默认真的编完一个又一个。
“主子,还冷吗?”
燕坞把外袍脱下来盖到燕梁身上,试图将他的手搓热。土炕上什么也没有,枕头也是临时用布包些稻草制成的。
“这里的人夏天不习惯盖被。都是庄稼汉,怕热不怕冷。所以就早已将御寒的东西收起来了。被子棉衣什么的深秋时才会拿出来。”
“本王知道。”燕梁听了燕坞的解释后淡然道:“也只有本王这种喘口气都费力的病秧子夏天还需要盖着衾被入睡了。”
“王爷不是病秧子,您只是比寻常人体弱些。”燕坞眼底浮上一层惊慌失措,最看不得他这副妄自菲薄的样子。
“属下给您暖暖,一会儿就热起来了。”燕坞把那双温凉的手捂在手心里人工加热,皮肤与皮肤摩擦着,对方那娇嫩的手背率先泛红了。
“啧,松开你的爪子,搓的本王手疼。”燕梁抽回手藏在袖子里,不让他碰了。
窗外仍滴滴答答的落着雨,到了晚上屋里更加的阴暗潮湿。
晚饭吃的就是中午剩下的馒头小菜。
馒头又干又硬,燕梁勉强吃了半个。趁老人不注意把剩下的半个塞进了燕坞手里,还嘱咐他不要浪费粮食。
燕坞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他拿着馒头咬了一大口,就着稀粥咽下去。
他自己吃什么都行,只是心疼主子。
燕坞吃完饭后打着给马喂草的幌子进了车里,拿了些点心回来。
期间狗吠声不断,叫的人耳膜疼。
老人上了年纪容易疲倦,吃过饭后就回自己的屋里睡了。听到狗吠声也只是翻了个身,没管。
隔壁屋
“主子再忍一忍,明日天晴启程后不久会经过一个小镇。属下到时候下车给您买热乎的吃食。”
燕坞把点心放在干净的帕子里,双手捧着献了上去。
“不想吃,近来总吃甜食了。”燕梁现在看到这些方方圆圆的糕点就犯恶心。
再好吃的东西总是吃也是会腻的。
“有咸口的。”
燕坞埋头在众多点心里找出块芋头糕,轻轻捏住送到燕梁紧抿着的唇边。
声音低沉带着哄:“主子尝一口,您或许会喜欢。”
“晚上只吃了一点馒头,如果不吃点别的您就要饿着肚子睡了。”
燕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燕坞一张一合的唇,用晦涩的眸光去描摹那薄唇的形状,莫名的想说一句“本王要吃这个”。
可正常人都不会这样说。更何况他是王爷,断不能说出这种下流的话来。
燕梁不说,不代表他不想。
天一黑,就会无端的衍生出几丝暧昧。这暧昧掺在空气里,无色无味,偏偏嗅进去能致人头脑发沉。那些内心深处的欲望胀大,触到薄如蝉翼的屏障,只需要一个引子,然后稍稍用力,就能将残留的理智撕碎。
可这个引子此时没这个心思。
燕坞一心想的都是怎样把他的主子喂饱,固执的拿着点心抵在燕梁唇边,也没想换一种方式喂一喂这个食欲不佳的人。
哪哪都空虚的燕康王此时想喝点花楼的青梅酒填补自己了。
他知道燕坞那达不到目的不罢休的小牛犊子劲儿上来了,只好敷衍的张口咬下芋头糕一角。
“你晚上吃的也少,剩下的都给你吃吧。”
“属下吃饱了。”
燕梁不以为然,随手在帕子里拿起块点心来塞进燕坞嘴里。
“在你主子面前也敢撒谎。每次和本王吃饭的时候不是都要吃三碗或三碗以上吗。”
燕坞将嘴里被硬塞进来的点心吃进去,随即垂下头羞涩的笑了笑。待意识到什么后又猛地一怔。
巨大的狂喜将他席卷,捏着芋头糕的手指失了力。燕坞带着明显的期待结结巴巴道:
“主子…您…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什么?”燕梁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属下和您吃饭这件事!”燕坞大力攥住燕梁的双臂,音量不自觉拔高:“在您失忆后属下根本没机会和您同桌用膳,仅有的一次也是在属下的院里,何来的每次?而且为了在失忆的主子面前留下好印象,我…属下日日都不曾贪吃,用一碗便封口……”
燕梁懵了,也忘记了喊疼。“…啊……?”这小子难道不是从小就吃得多吗。
“主子……府医说的对,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想起一切的!”
燕坞把人死死抱进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