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的假期还有三天,他对京市没有什么兴趣,见顾净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两人便商量着回家一趟,裴安很久没有见到外公外婆和顾爷爷了。
第二天,顾净和裴安便带着一大堆礼品,踏上去宛城的路。
昨天晚上裴安就给外公外婆打电话了,老两口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在太阳快要落下时,看到疾驰而来的汽车。
裴安一下车就奔向外婆,外婆拍拍弯着腰抱她的裴安,和给她打招呼的顾净点了点头。
顾净将裴安带回来的礼品搬进客厅,裴安和外公外婆坐在沙发上说话,这场景就像是新女婿第一次来对象家里,大献殷勤。
外公外婆看着有些奇怪,心底有些嘀咕,外婆转头看着无知无觉的裴安,拍拍他的手,让他帮着顾净搬东西。
裴安这才转头看着搬的满头大汗的顾净,忙不迭站起来准备帮忙。
顾净将手里的箱子放下,对着裴安摆摆手,说道:“安安你坐着和外公外婆说话,东西没有多少,我搬就行。”
顾净总是担心裴安累着,仿佛裴安是玻璃娃娃,裴安也习惯了,又坐下和外公外婆说着在学校的生活。
外公外婆围着裴安坐着,面面相觑地看着顾净进进出出的身影,对礼貌道别的顾净点点头,脸上挂着的笑有些僵硬。
“安安呐,你回国了直接去找的阿净?”外婆见人走远了,这才拍着裴安的手问道。
裴安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应道:“我回国是顾哥接我的,在他那玩了几天才回来的。”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看着裴安红扑扑的饱满脸颊和通身天真快乐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受过苦的,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半晌才摩挲着裴安手背,问道:“外国的小姑娘是不是都是金发碧眼的,我们安安有没有谈恋爱啊?”
裴安神情一顿,脑海中瞬间浮现顾哥的样子,眼底闪过羞涩,讷讷答道:“没有呢,我还在上学,没心思想这些。”
外婆笑的慈爱:“没事,安安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外公外婆都支持你。”
裴安露出笑来,蹭着外婆撒娇,叽叽喳喳说顾净对他多好,听的外公外婆像是吞了苍蝇,最后忍无可忍将裴安赶去洗漱睡觉了。
顾净回到顾爷爷家,顾爷爷还是和往常一样的严肃,顾净也习惯了,将给顾爷爷带的补品归置好,被顾爷爷招呼着下棋。
顾净洗了手,坐在顾爷爷对面下棋,顾净落下一颗黑子,事无巨细地和顾爷爷说着李厉轩的事。
顾爷爷喝了口茶,将白子落下,苍老的手背上有几块老年斑,还是依旧的有力,将周边的黑子捡起,淡淡应了声嗯。
顾净继续给爷爷喂着棋子,漫不经心地说:“日和集团我打算将它交给职业经理人管理,我申请了纽约的大学,下半年就去。”
顾爷爷啜了口茶,眼皮抬也未抬,盯着棋盘上的局势,说道:“钱够花就行,你做的很好,你还小,不该绑在一个公司上。”
顾净嘴角挂着笑意,慢慢说道:“我已经迟了一年了,安安都快大二了,我连大学都还没上呢。”
顾爷爷听出异常,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着对面跪坐的顾净,眼里闪过精光,审视着顾净。
多年军旅生涯,一般人顶不住这个眼神,顾净不为所动,脊背挺得笔直,摩挲着圆润的棋子,提醒道:“爷爷,到你了。”
顾爷爷放下茶杯,顾净将茶添满,大红袍的香气氤氲在室内,顾净嘴角挂着淡笑,等着顾爷爷落子。
顾爷爷咳嗽几声,将白子落在棋盘上,声音透着警告:“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安安是个好孩子,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顾净静静听着,顾爷爷话音落下,顾净点点头,回道:“安安跟我一起长大,他去柏林也是我亲自送去的,最近又喜欢上了小提琴,每天练的欢快。”说到裴安的时候,顾净的笑意也真实些许。
顾爷爷看在眼里,又端起茶杯啜饮,注意力回到棋盘,说道:“算起来,安安还是十七岁吧?”
“今年过完生日满十八。”顾净落下子,棋盘局势焦灼,黑子落入下风。
“都长这么大了,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在村里咯。”顾爷爷落下一子,大片黑子被拾起。
“安安惦记着呢,每次回来都要带一堆东西,说您腰疼,特地给您买了补品,比我还用心。”棋盘上黑子被吞吃了大半,顾净也不急,在边角落下一子,挽回一些颓势。
“好孩子,跟我亲孙子差不多了。”顾爷爷笑了几声,摸着棋子思索着下法。
“安安一直都很听话,最近还找了个老师,他自己找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顾净看着顾爷爷落子,将黑子落在旁边,局势霎时逆转,顾净收起被吃掉的白子。
顾爷爷瞪大眼,看着逆转的局势,没好气地说:“人生如棋局,落子无悔,有些无解死局,会蹉跎大半时光,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顾净捡着白子,嗓音温和:“事在人为,问心无愧,死局也有逆转之法,只看下棋人如何了。”
果然,黑子一扫之前颓势,在白子中攻城掠地,扬眉吐气。
顾爷爷灌下一口茶,看着棋盘上焦灼的局势,将白子落下,顾净不慌不忙,慢慢堵死白子生路。
顾爷爷吹胡子瞪眼,下了几个回合,终是不敌,将手里的白子一扔,背过身去。
顾净轻笑一声,慢条斯理整理棋盘,谦虚道:“爷爷围棋造诣颇高,承让。”
顾爷爷气闷地喝着茶,理也不理顾净的奉承,顾净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放心吧爷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后悔,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顾爷爷垂着眼皮喝茶,回道:“这样最好!”说罢又觉得松口太快,找补似的:“人生道阻且长,有的布满荆棘,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死路。”
顾净将棋盘收好,坐在顾爷爷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有荆棘我就砍去,死路我也可以踏出一条路,不会让人扎脚的。”
顾爷爷被顾净的话呛到,横了一眼吹着茶水的顾净,赶着顾净:“知道了知道了,喝完这杯茶就去睡觉,说的话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顾净抿了一口茶水,看着闹小孩脾气的顾爷爷,笑着说:“我得先让您放心,接着才是让您开心。”
顾爷爷不说话,喝着茶水,爷孙俩在夜幕中喝完一杯茶。
顾净喝完茶,和顾爷爷打了招呼,回房了。
顾爷爷看着顾净挺拔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笑笑,想起顾净刚来的时候,小小一个,还会埋在自己怀里痛哭,没几年就可以和自己有来有回了。
“后生可畏啊。”顾爷爷叹息着,将杯中最后的茶饮尽,回房睡了。
裴安和顾净这次在家呆了三天,外公外婆看着裴安和顾净形影不离的样子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裴安神经大条的没有发现,就是感觉这几天外公外婆对他和顾净格外关注,顾净敏锐的发现了,可现在他们都还小,不管他说什么,长辈们都会认为是闹着玩的,他也不费这个力气。
回外公外婆家之前,顾净陪着裴安先去了陶春竹那里呆了一天,顾净没露面,陶春竹很久没有见儿子了,特意请了一天假陪着裴安。
假期最后一天,裴安和顾净告别家里,回到京市,第二天一早裴安就要赶飞机,这次的机票是顾净定的,给裴安留了足足的转机时间。
裴安坐了半天的车,腰酸腿软,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
顾净还好,跟在裴安后面收拾他乱扔的鞋。
呆在京市的最后一晚,裴安决定出去吃火锅,顾净没有意见,等裴安睡了个午觉,顾净带着裴安出发去预定好的火锅店。
柏林的火锅店迎合了外国人的口味,味道没有国内正宗,裴安也对柏林的火锅不感兴趣,算起来这还是今年的第一顿火锅。
裴安眼大肚子小,看到什么都想吃,顾净也不拦着,由着裴安点了一大桌子。
火锅很快上上来,包间里飘荡着锅底的香辣气息,裴安闻着这股味道,口水就自动分泌,裴安握着筷子,看着顾净慢条斯理给他调蘸料,急的鼻尖沁出细汗。
顾净抬头瞟了一眼坐不住的裴安,闷笑一声,将蘸料碗递给裴安,又将锅里煮好的牛肉捞起来放进裴安碗里。
裴安迫不及待将牛肉蘸满蘸料塞进嘴里,边嚼边嘶哈,顾净气笑了,没好气的说:“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好吃嘛顾哥,国外都吃不到呢。”裴安将烫嘴的肉咽下去,上好的牛肉裹满了地道的蘸料,带着火锅里牛油的香气,裴安眼睛满足地眯起。
顾净横了裴安一眼,手上没停地将锅里煮好的食材捞进裴安碗里。
裴安吃的头也不抬,间或喝一口冒着凉气儿的可乐,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
裴安这次真的是馋狠了,一大桌子菜吃掉了近一半,顾净看着瘫在座椅上揉肚子的裴安,这才将裴安吃不下的菜捞进自己碗里。
裴安抱着可乐慢慢啜饮,看着对面优雅进食的顾净发呆。
顾净吃饭动作好看,连吃重辣的火锅都丝毫不乱,好像在高端餐厅吃西餐,除了微微泛着红的唇可以看出端倪。
顾净泛着微红的唇落在裴安眼里,裴安悄悄舔舔唇,传来一阵刺痛,好久没有吃火锅了,裴安有些没收住,估计现在唇都肿了。
用带着凉意的可乐润着唇,裴安眼里只有顾净嫣红的唇,完了,他想,他好像很馋顾净身子。
顾净今天穿的休闲装,没有西装那么沉稳,头发也自然垂落,遮住有些锋利的眉眼,透着温润气息。
圆领露出修长脖颈,随着进食上下滚动的喉结,透着色气,握着黑色长筷的骨节分明的手,袖子被挽起一截,露出坚实小臂。
裴安看着顾净双颊酡红,有些羞于自己放浪的心思,又将眼睛凝在顾净身上不舍得移开,吃的饱饱的裴安又升起不同于食欲的饥饿。
对面的顾净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筷身和瓷盘接触的声响震的裴安一颤,在顾净看过来的时候,掩饰般地猛灌一口可乐。
顾净看着被可乐呛到的裴安,哭笑不得,站起身轻拍着裴安后背,转头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顾净结账的时候,裴安顺手摸了两颗糖,丢了一颗在自己嘴里,又往顾净嘴里塞了一颗,硬质糖果撞在齿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边的顾净步伐沉稳,颊边鼓起一小块,那是裴安塞进他嘴里的糖,裴安转头看着,突然伸出手戳了戳那个凸起,顾净转脸瞟了裴安一眼,握着裴安不老实的手上了车。
暮色四合,路灯陆陆续续亮起,裴安挨着顾净,像是没骨头似的往下滑,顾净揽着裴安,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顾净身上散发的火锅的香气,还带着常用的乌木香,熏得裴安脑子晕乎乎的,裴安小心的瞟了一眼前面,司机照常升起隔板,后面车厢成为一个独立空间。
裴安松了口气,揉捏着顾净指腹,声音带着羞涩:“顾哥,你晚上睡觉锁门吗?”
顾净蹙眉,侧头看着把玩他手指的裴安,问道:“睡觉锁什么门,问这个干什么?”
裴安心重重一跳,年轻男孩血气方刚,几乎就要忍不住内心的遐想。
他咬咬舌尖,敛去那些念头,小声说:“我看新闻说最近出了入室盗窃案,还是锁门睡觉比较好。”
裴安今天没有戴框架眼镜,用的隐形,半透明粉的眼珠在昏暗的车厢里透着微光,蹙着眉,全然一副为顾净着想的模样。
顾净捏捏裴安脸颊,淡声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小区安保很到位,不会有危险的。”
裴安:…...我不是怕小偷,我是怕我自己对你下手啊!
裴安张张嘴,死活想不出劝顾净锁门的理由,反而将自己想生气了,看着顾净无知无觉的侧脸,狠狠掐了一把顾净的掌心肉,转过脸去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