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乖乖的等顾净给他戴好,隐形眼镜还有些凉,戴上就吸附在眼球上,眼前的画面瞬间清晰。

顾净将两只隐形给裴安戴好才退开,去掉眼镜后,裴安的淡粉瞳孔更加显眼,他的鼻梁上还有架着眼镜托的痕迹,顾净轻轻揉了揉。

裴安新奇的眨了眨眼,左右看看,惊喜道:“好清楚啊顾哥,我都可以看清楚你的睫毛诶!”

顾净看着欢乐地四处看的裴安,心里的后怕褪去,嘴角也跟着勾起。

裴安将电视打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欢快道:“我可以躺着看电视啦,框架眼镜硌死了。”

顾净轻笑一声,将裴安拉起来,温声问道:“眼睛难受吗?干不干涩?有没有磨到眼球?”

店员将注意事项说的很清晰,裴安当时只顾着找零食吃,顾净倒是记得仔仔细细。

裴安脸上挂着笑,摇摇头说不难受,举着小镜子使劲看着自己的眼睛,惊呼:“眼睛里也看不出带了隐形诶,好好玩!”

顾净看着新奇个没完的裴安,摇头失笑,站起身整理今天给裴安买的东西。

夜色渐深,裴安新鲜够了,顾净又将手洗干净,替他取出隐形,催着他洗漱完睡觉。

李厉轩庭审完,被收入监狱已经不短时间了,顾净估摸着情况,加上还在商场碰到阮璇璇搭上了张总。

顾净带上李子谨的亲子鉴定书,提交了探监申请。

金钱果然是最好的保养品,李厉轩年过五十,之前还是富态儒雅的形象,到现在瘦了不少,整个人憔悴的不行,短短时间就老的不成样子,形销骨立。

顾净坐在探监室的座位上,看着李厉轩进门,眼神从期待到恨意丛生,笑出了声。

李厉轩脸色黑沉,咬着牙说道:“你来做什么?璇璇和子谨呢?”

顾净看着李厉轩老态龙钟的脸,心情大好,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在外面好得很,你害怕什么?”

李厉轩看着顾净肖母的脸,恨的咬牙切齿,仿佛多年前形容枯槁的顾秋华又活过来了,他厉声说道:“你别动他们!子谨是个好孩子,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不一样!”

顾净听着李厉轩的谩骂,也不动气,慢悠悠地说:“我狼心狗肺也是跟你学的,你忘了?我身上还流着你一半的血呢。”

“你放屁!你这个孽障,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让你跟你妈一起死!”

顾净脸色沉下来,李厉轩看着面无表情的顾净,瑟缩了一下,嘴上还不罢休的骂。

“你应该感到骄傲啊爸爸,我现在这么优秀,你不高兴吗?”

李厉轩一顿,寻常人家的父亲看到儿子这么大就有了自己的事业,当然高兴,要是达到这个成就的是李子谨,李厉轩肯定高兴自己后继有人,可偏偏是顾净!是顾秋华生的顾净!

每次看到和顾秋华一个模子的顾净,李厉轩就恨的咬牙切齿,他忘不了顾秋华第一次带自己回家的时候,她爸她妈那样鄙夷的眼神,顾铮那明里暗里的敲打。

求娶顾秋华时,他都跪在地上了,那一家人就冷眼看着自己,连他们家的佣人都不屑的嚼自己舌根,他死死咬着牙,心里发狠的想将顾家收入囊中。

顾净看着李厉轩透着恨意的浑浊眼睛,看笑话的心思也歇下来,将他拍的照片摔在李厉轩眼前。

李厉轩眼球干涩的转动,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她娇笑着靠在肥猪一样的男人身上,李厉轩猛然锤向玻璃,死死盯着顾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是假的!这是你P的!”

“当然是真的,你现在能不能活着出狱都是问题,我还多此一举干什么?”顾净好笑地看着对面暴怒的李厉轩,淡声说道。

李厉轩死死盯着照片,大力捶着玻璃,嘶声反驳,不知是反驳顾净还是安慰自己,嘶吼着:“不可能!不可能!”

李厉轩身后的狱警吓了一跳,抄起身侧的警棍砸在铁栏杆上,呵斥着肃静。

李厉轩立刻偃旗息鼓,瑟缩着喘着粗气缩在椅子上,恨恨地瞪着顾净。

顾净静静看着李厉轩狼狈的样子,将一叠文件递向李厉轩。

李厉轩瑟缩地瞟向身后握着警棍的狱警,脸上布满惊惶,动作也不敢大,缩着肩膀瞟向顾净递来的纸上。

文件微微泛黄,透着时间的沉淀,日期十分久远,封面是阮璇璇的名字和证件号,表明是阮璇璇自行申请的亲子鉴定。

顾净生怕李厉轩看不清,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红章鲜艳,刺得李厉轩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着文件,胸腔剧烈起伏,说不出话。

那是李厉轩和李子谨的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为两人不是亲父子,鉴定结果上还有阮璇璇鲜红的指印。

李厉轩喘着粗气,双手神经质的颤抖,手腕上的手铐当啷作响,顾净双眼含笑,看着李厉轩崩溃的模样。

“这不是真的!璇璇除了我没跟过别人!子谨不可能不是我的!”李厉轩扯着手铐,死死盯着顾净,想从他那得到一点肯定。

“亲子鉴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这可不是我们顾家做的手脚,是你的璇璇自己去做的,上面还有她的手印呢。”顾净摩挲着腕骨,声音清朗,带着笑说出事实,拉扯着李厉轩脆弱的神经。

“不可能!璇璇她跟着我二十几年,吃了那么多苦,她不可能背叛我!”李厉轩死死咬着牙,眼球上血丝遍布,极力否认。

顾净嗤笑一声,状似无意地将阮璇璇和陌生男人的合照往前推了推。

照片和亲子鉴定并排摆着,映入李厉轩瞳孔,像是狠狠的一个耳光甩在脸上,让李厉轩绷着的脸皮火辣辣的痛。

“真可怜啊,你部署半生,坏事做尽,唯一的亲生儿子跟你离心,亲手将你送进监狱,你还在为别人的儿子奔走。”顾净漫不经心地说着诛心的话, 戏谑地看着死死扯着手铐的李厉轩,精铁手铐被李厉轩扯着,在他干瘦的手腕上留下血痕。

李厉轩胸腔剧烈起伏,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珠赤红,死死盯着亲子鉴定,颤颤巍巍想站起来,却猛然跌坐在椅子上,胸腔抽风箱似的响了一声,噗嗤一口血喷出。

身后的狱警被吓着了,冲上前扶起晕厥在椅子上的李厉轩,大声呼喊着,门外的警察涌入,将李厉轩带了出去。

探监室陷入喧闹,对面涌入大批警察,七手八脚地将瘫软的李厉轩抬出去。

顾净眼神凝在玻璃上溅出的血迹,那是李厉轩喷出的血,因为重力作用往下流着,慢慢汇入桌面上的一大摊血迹中。

顾净被鲜红的血刺的双眼干涩的生疼,他已经大仇得报,李厉轩和李子谨都进了监狱,阮璇璇也翻不起大风浪,他应该感到轻松的,死死压着他的山彻底粉碎,那些年少岁月里的煎熬和不得安眠的夜,在这一刻云散烟消,他应该开心的,他应该畅快地笑出来的。

可是他看着李厉轩苍老的脸庞和刺眼的鲜血,心头空落落的,他不知所措的茫然看着警察大吼着将瘫软的李厉轩搬出探监室,李厉轩已经老了,囚服空荡荡附在他身上,枯瘦的手腕垂下,胸前还有淋漓的血渍,干瘦的胸膛微不可见的起伏。

那是他的父亲,是他的来处,是他经年缠绕的噩梦,是他恨之欲其死的人,也是妈妈抱着自己坐在膝前,指着相册里眉目疏朗意气风发的青年,是他的爸爸。

顾净嘴角垂落,颤着指尖将摆在面前的照片和文件整理好,在警察的指引下,走出探监室。

监狱外风清日朗,阳光洒在顾净身上,可顾净身上还是发寒,像是行走在荒凉的雪原。

顾净闭闭眼,敛去纷乱的心绪,抬脚上车,安安还在家等着,他答应了要给他带礼物的。

今天阳光正好,裴安光着脚在坐在沙发上,努力将隐形放进眼睛里,电视里放着氛围轻松的综艺,时不时传来夸张的笑声。

裴安折腾许久,终于戴好,擦擦溢出的泪水,看着电视里哈哈大笑的明星。

门口传来响动,裴安转过头,顾净提着纸袋走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束花。

裴安跳下沙发,小跑着接过顾净手上的东西,欢快地问道:“回来的好快,事情解决了吗?”

顾净换好鞋,靠在鞋柜上,看着裴安抱着花束嗅来嗅去,嘴上还问道:“怎么买花回来了?”

顾净眨眨眼,挂上笑,回道:“事情办好了就回来了,路上路过花店,看花都挺好的,买了一束回来,喜欢吗?”

裴安放好花,转身看着顾净说道:“喜欢,好香!”

顾净点点头,向沙发走去,电视还开着,综艺进入了下一环节,导演姐说着规则,嘉宾嘻嘻哈哈围在一起。

裴安洗过手擦干,在顾净旁边坐下,他歪头看着专注盯着电视的顾净,皱了皱鼻子。

电视的画面倒映在顾净眼底,今天他戴了一副眼镜,回到家应该摘下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无知无觉的戴着,只盯着电视,仿佛很感兴趣。

再一细看,却发现他的瞳孔都没有聚焦在电视上,裴安抿抿唇,朝顾净挪挪屁股,指尖碰碰顾净搭在膝上的手,顾净无知无觉,眼神还朝着电视。

裴安坐不住了,转身捧着顾净的脸转过来,看着顾净镜片后的眼睛,疑惑道:“怎么了顾哥,你回来就不对劲了。”

顾净眼神颤了颤,聚焦在裴安脸上,空茫的眼睛里有了裴安的影子。

裴安揉捏着顾净的脸,鼓鼓脸颊,故作生气说道:“上次你有事瞒着我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今天又不理人,我生气了!”

顾净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勉强勾勾嘴角,安慰裴安没事。

裴安不管不顾,细白的指尖拿下顾净的眼镜,顾净眼睫颤了颤,垂下眼睑,不让裴安看出自己的情绪。

裴安捧着顾净的脸,强硬的抬起他的脸,目光在顾净脸上打量,垂在膝上的手指紧了紧,躲避着裴安的视线。

裴安看着顾净躲避的视线,心头闷闷的,他的顾哥向来无所不能,现在这副样子, 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挫败。

“今天怎么了?我感觉你不开心,还有些难过。”裴安强硬地将手插进顾净攥紧的拳头中,摩挲着指根的软肉,安抚顾净情绪。

顾净嗅着裴安身上的淡香,许多不知名的情绪萦绕心间,脑中却空茫一片,他喃喃地开口,也不知说给谁听:“我不难过,我是开心的,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开心…”

裴安蹙着眉头,看着顾净嘴上说着开心,脸上却始终木然一片,平日里总是沉着冷静的眸子里盛了破碎的光点,眼睫颤颤,似是要落下泪来。

裴安循着顾净的目光看过去,是他带回来的白玉兰,娇嫩花瓣上滑落一滴露珠,顺着纹路滴落在桌面上。

“顾哥,”裴安收回视线,用力将顾净抱紧:“顾哥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小睡一会儿好吗?喜欢那束白玉兰吗?我拿花瓶装起来好不好?你睡醒就可以看见啦!”

裴安刻意将语气扬的轻快,和着电视综艺中的笑声,温馨的气氛逐渐将顾净从空茫的状态中拉出。

他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铺天盖地的疲惫涌上来,他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手上却机械地解着领带,手指木呆呆的,非但没将领带解下来,反而缠的更紧了。

裴安轻巧地将顾净解的一团乱的领带解下,找出了家居服给顾净换上,放上了舒缓的轻音乐,点上助眠香薰,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顾净仰躺在柔软大床上,裴安握着他的手半跪在床边,声音轻柔地和他说着话,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顾净慢慢闭上眼,在裴安话声中沉入黑甜梦乡。

裴安看顾净睡沉了,松了口气,他触上顾净眉间浅浅折痕,这是他长时间皱眉导致的,连睡着了都还有痕迹。

裴安轻轻将折痕揉散,心头酸酸软软,他的顾哥也就比他大一岁而已,却好像无所不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顾哥这个样子。

裴安轻轻带上门,照着手机上的插花教程,认认真真将那束白玉兰插进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