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老李包子铺的店门上挂着歇业一天的牌子。
李民生夫妇乘公交去临近的县城找大舅哥。
此时，三人正在一家当地银行。
孙启阳将存折递给柜员：“取七万。”
孙青急说：“哥，六万够了。”
孙启阳摆摆手不让妹妹多说。
离开银行，孙启阳将装着七万块钱的黑色兜子塞给李民生，常年风吹日晒的粗糙面孔下，咧了咧嘴，认真道：
“小舅子，我以前是看不起你。你傲气，要脸，头脑却不够灵活，让孙青跟你过苦日子。老头没有家产，可临危那两天你跟着孙青出钱出力，也累得够呛。”
孙启阳眯起眼叼着烟，嘶了一声，“那回是我第四次见着你吧？从那天起，我知道该尊重你的，可我还是厌你，厌你把孙青带走，厌你让孙青眉间皱出两道那么深的褶子。”
孙启阳走了，李民生坐在公交最后排，不时传出抽噎声。
好在公交噪音不小，没人注意。
“青青，对不住，让你们娘俩吃苦了。”
孙青还是第一次见丈夫失态，一时间词穷，手足无措地捏着指头。
二十分钟后，天北市城郊商业街二层，门楣上挂着“远盛借贷”的牌子。
李民生夹着兜子问前台：“姑娘，我找贾总。”
“请稍等。”
李民生抱着兜子坐在沙发的一角，不多时，几个脚步声传进大厅。
罗富强跟几个人嘻嘻哈哈走来，“这不李叔吗，来我们公司有事？”
李民生应道：“小强哥，我来还钱。”
罗富强拉住李民生，“来，咱们屋里谈。”
几个人裹着李民生，拐进左侧的过道。
这过道又窄又长，越是往里，光线就越少。
狭窄昏暗的空间让李民生有点喘不上气。
“到了，就这间。”
罗富强瞥了眼男人死死抱在怀里的兜子，咧嘴推开房门。
“我查一下啊……”
罗富强打开电脑，搜索到李民生，“半年前，李叔你找我们远盛，三分利借贷三万，现在利息是三万五千八百二，您带够了？”
“带够了。”李民生将兜子放在桌上，拉开拉链，“正好是六万五千八百二。”
李民生拉过兜子，扒拉两下，数出三万多利息钱。
“李叔啊，我们贾总最近出差，借条都在他那，我也没办法。”
“那……”李民生把手伸向被放在桌上的三万多利息，“我等贾总到了再来。”
“不过……”罗富强把手按在钱上，“我可以做主先把利息收了，利率重新从三分开始算。放心，没两天，多不出几毛钱。”
李民生紧张地有些反胃，颤抖道：“不行，小强哥，我等贾总来一起给他。”
罗富强一下没了好脸色，“李叔信不过我？放心好了。哥几个，送李叔下楼。”
一道怒吼从过道深处传至前台，又几道怒气冲冲的喊声响起，打砸声乒乒乓乓闹出不小动静。
没多久，吵闹渐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被拖出来，丢到大厅外头。
黑色兜子砸在男人脸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带着你的本金，滚。”
罗富强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转身离开。
…………
“喂，老李，都下午三点多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孙青终于打通电话，在卧室小声急问。
李民生沉默许久，“我现在不适合回家，你跟孩子说，我去看望他姥姥，明早回来。”
孙青话里带着颤音，“到底怎么了啊？”
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得对，咱被赖上了。罗富强和贾申那两个王八蛋，压根没想让我们还上钱。”
孙青轻声呜咽，“老李，我们走吧，儿子病好了，他们也找不着我妈，没必要留在天北。”
“你先准备准备，明早就动身。”
“好。”
男人拿了主意，孙青立马起身准备收拾家当，正想着怎么跟儿子解释，打开门，便看见李先开默默站在一旁。
“儿子……”
無錯書吧“我都听见了，妈。到底发生什么了？”
“妈激动的，老李同意我搬去省会，那里繁华，开店好挣钱。”
李先开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网银。
“妈，四舍五入一下，我都三十了，还不能帮家里分担些吗？你看看，这是我最近挣的。”
孙青接过手机，数道：“个、十、百、千，四十一万？！儿子，你哪来的钱？”
“游戏里挣的。”李先开说，“妈，我保证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收入，您就跟我说吧。”
孙青抹了把眼睛，又是高兴又是焦急，“不行，我拿不了主意。咱有钱了，更方便去省会生活了。”她忙打出电话。
“老李，快回来，着急！”孙青挂断电话，“等你爸回来，你问他。”
李先开只好耐着性子。
老妈的表现让他有些揪心，却也没有一丝慌张。
他掌握生命精气，手里也有了收入，信心前所未有的强大。
十多分钟后，李民生回到家中，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红肿的眼睛，和青紫的面颊。
李先开心一颤，怒火直冲脑顶，“爸，你让谁打了？”
孙青说：“老李，儿子挣钱了，咱家现在手里有四十多万。”
李先开配合的将网银打开给老爸看。
李民生急说：“太好了，儿子，老婆，快点收拾东西，先去省会，到地方把手机号都换了，再把大舅哥的钱还上！”
“爸，到底什么问题，四十万也解决不了吗？”
李民生顿了顿，看向李先开。
“儿子，你大了，能挑大梁了。爸告诉你，但你不能再像孩子那样处理问题。”
“我保证。”
李民生捋顺思绪，说：“咱们家的钱，半年前就捉襟见肘了。当时没找你大舅借，后来开店才借了一万。我去远盛借贷公司，借了三万，三分利，利滚利下来，滚到了快七万……”
五分钟后，李民生将今天的事也如实说出，紧张地盯着李先开，“多少钱也不够还的，你有本事了，咱家走远一点，去大城市，行不？”
气氛一下沉凝。
孙青也注视着儿子，见他沉默不语，紧张地拉住胳膊，“儿子……”
李先开咧嘴笑道：“我听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