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进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她看着年纪不是那么大,但身体的各方面机能却很沧桑。
她手里端着个破碗,里面装着米糊糊。
苏婉呆滞地接过那碗米糊糊,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在这个鲜为人知的角落。
眼前的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不知为何,却带给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吃吧,孩子。”老妪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丝温柔。
苏婉抬头轻轻一瞥,只见老妪眼底有深沉的故事,似乎与她现在的处境差不多,苏婉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吞下一口米糊糊。
那味道苦涩,喉咙仿佛有块石头梗住了似的。
老妪坐在了通风窗边,似乎有话要说,她开口了,声音低沉:“这个地方,没有人是无辜的。”
苏婉放下碗,接过老妪递来的破旧毯子:“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命。”老妪只说了一个字,似乎涵盖了所有的无奈与辛酸。
“我不信命!”苏婉倔强地反驳,可是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忍不住嘲笑。
荒山野岭的,她怎能不信命呢,白钰早就跑掉了吧,要不这么久了,她总会寻来。
所以,又是一场蓄谋已久。
“呵,年轻真好。”老妪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回想起自己的过去,“但这里,不需要年轻和勇气。”
苏婉感受到老妪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她眼睛一亮,忙抓住机会:“您...您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老妪沉默片刻:“没有。”
苏婉失望地低下头,但旋即又重新振作起来,只要还有机会,她就绝不放弃。
她细细地询问起老妪来这里的原因,“大姐,您就是他们说的周四家的吧,听您的谈吐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老妪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苏婉,看着这张鲜活的面孔,浑浊的眼里蓄满了热泪。
“我姓张,名字叫文秀,L城人。”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向了祖国的大地。
L 城张文秀被迫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那个男人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但张文秀觉得无所谓。
一条命而已。
但是结婚的第二个月,她的丈夫,把所谓的‘远房亲戚’都找了过来。
每一个‘亲戚’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刹,都装模作样,虚情假意,言语中满是暗示与挑逗。
他们搬进了她与丈夫的新房,那一天她才知道,丈夫所谓的‘外地的’,就在这个周村。
他们都是拐卖妇女的帮凶。
她反抗过,可是没有用,他们的威慑和恐吓让她不得不就范。
无奈之下,张文秀想到了逃跑。
可是,刚要逃,就发现这里被他们围的像铁桶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是强行忍耐着屈辱,在这样的环境中求生存,求自由,可是一直以来的忍耐,让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卑怯。
熬过了五年的光阴,她的周村的丈夫耐不住性子,总是趁着她睡着时,把所谓的亲戚喊过来,胡搞一气。
她深夜起床,都能听到他们嬉笑打骂,看到他们不顾她的名声与死活,她的脑袋每一次都在滴血。
她彻底绝望了,每个晚上,她偷偷拿着菜刀,看着窗外,却迟迟下不了手。
她已经生了孩子,或许是老天可怜她,让她生了一个女儿,她为她取名周恬,希望她的一生都能安安稳稳、与世无争。
渐渐地,她的锐气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日渐消磨。
她再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只能认命般的听从摆布,日复一日的苟延残喘。
忍耐与压迫让她变得越发的麻木,越发的习惯,越发的失去了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日复一日的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麻木的日子里,她变得越发的焦躁,厌世充斥了全身,她日渐消瘦,在微薄的米汤中,苟延残喘。
看着女儿一日好似一日,她总觉得,她要为自己活上一回。
终于,在女儿三周岁的那天,她打定了主意,鼓起勇气让自己变得疯狂。
她将菜刀磨的锃亮,藏在女儿睡的枕头下,深夜,她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但是却偷偷将丈夫与那些所谓亲戚的衣服偷走。
他们大肆搜寻,她抱着女儿,趁着黑夜踏上了那条唯一通向村外的路。
或许是贪心,或许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她还是决定赌一把,她想,只要跑出去,她一定可以带着女儿逃出去,去报警,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但是,幻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等待她的,却是无情的打击。
她自认为自己够小心谨慎,可是她还是中招了,被那群人渣抓了回来。
她的女儿很乖,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看到那些人时,小脸煞白。
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张文秀的良心被唤起一丝,她给了自己一耳光,跪在地上,对着她的丈夫与那些亲戚痛哭流涕,她发誓,她再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了,她会好好伺候他们。
她的丈夫给了她一个耳光,看着她,笑得肆意妄为,可是张文秀看不懂,半晌,她才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张文秀,只要她还在这座村里一天,他们就会一直这样对她,想要逃跑,除非她死。
看着天真可爱的女儿,张文秀沉默了。
周村从不拿女孩当人看待,他们会一遍又一遍的辱骂她无能。
为了她,她不能死,她不能不顾一切,只能继续苟延残喘,继续这个肮脏的噩梦。
日子久了,她就想开了,她认命了,对于那些人来说,她越没有脾气,他们就越不可能拿她当人看,可是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活着,陪着女儿,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她乖,将自己低到泥潭里,不妄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她就能安稳的活下来。
渐渐地,她麻木的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屈辱,忘记了梦想,忘记了未来,她变成了他们眼中活的像个木头一样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