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夫君
听着花言巧语，北唐云梦仍是不信，她在京城中只能算是姿色平平，谈不上好看，更不知她此刻的夫君，为何能演得如此之像？
是了，皇室中人，向来惯会演戏，晋王殿下虽是皇子，可这门亲事是皇上定下的，他哪有反抗的权利？
她这样想着，却有男人低低道：“你的闺名儿叫什么？”
北唐云梦想做手势，又觉得他可能看不懂，想在他的手上写字，又觉这样实在唐突。
想了想，既已奉旨成婚，日后就是要过日子的，既是夫妻，哪来什么唐不唐突的？
她抬手，想要在他手上写字，宋怀玉摇摇头：“我虽然现在还是有些看不懂你的手势，但再练练应当就成了，我是学了哑语的，你做手势给我看，我来猜，看看能不能猜对。”
北唐云梦乖乖地点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屋顶。
“小屋。”
北唐云梦摇了摇头，又指了指窗户那边，他恍然大悟地问道：“在外面？”
她点点头，他又道：“是跟花草树木有关？还是跟天上有关？”
她指了指屋顶，他了然：“跟云有关，跟天有关，还是跟月亮星星有关？”
她对着虚空点了又点，他笑道：”跟星星有关对不对？”
她点点头，他笑：“你是不是叫星星？”
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他握住她的手，满脸激动笑春风：“是不是？”
她在他掌心写字，这次他很期待，待她写完后缓缓念：“晚，星？”
她点点头，他在她抬头之时猛不丁在她点了浅浅胭脂的唇上落下一吻：“你娘家人都叫你晚星？”
北唐云梦虽是京中有名的老姑娘，但却从未被男人如此亲近过，此时已然红了脸。
宋怀玉借着黯淡烛光看着她，脸火辣辣的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要把她装入其中：“晚星，晚星，你我能遇见，便是缘分，我以后叫你小星星，可以吗？”
她轻轻点头。
“小星星。”
她又点点头。
“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知不知道？”
她又点点头。
“小星星真乖。”
他又在她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微微红了眼。
这样的梦寐以求，他想了许久，在圣旨到北唐府后，他多想见她，多想让她看见她日后要共度余生的夫君是何模样，却又顾着规矩，不曾登门，盼星星，盼月亮，日日倒着数婚期，如今终于娶到她了，他的欢喜无以言表。
他又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坏笑道：“先等等夫君哦……”
他兴奋地走开，去灭昏暗房间里各处的灯，寻着光亮在时的记忆回到了床边，他笑着轻轻往前探去，左右轻轻晃了晃，摸到了一张滚烫的脸。
他笑，去寻她的手，她正羞怯地拿着刚刚散开的衣带，他另一手去摸她的脸，头抵着她的额头：“这么急……”
她一个端庄闺秀，哪里听得了这些，多年无需开口的她从来没这么想开口过，却又无力反驳什么，她急，但不急。
自天而降的圣旨足够她去学着改变自己，婚姻本就是让不正当的关系变得正当。
她已入了他的王府，今夜洞房花烛，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他去熄灯时，她便犹豫，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轻浮，不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不懂事，犹豫着刚解开衣带，却不曾想，他如此快便回来了。
未尝美味，他却已醉了眉眼，勾了帐子，拥着她往床上倒，带着她往帐里去：“小星星……夫君真的好欢喜，夫君会好好疼你的…”
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他亲她的眉眼，嘴角，试探的去吻她的唇，她微微颤抖着，张了口，任他欲为。
不过片刻，气喘连连。
他知晓她的不知所措，轻柔对她，慢慢引导着她，让她知晓其中滋味，一遍遍哄着他：“小星星，别怕，让夫君疼你，夫君是在疼你，小星星…小星星…夫君要疼你一辈子…小星星…好不好？”
她一个初经男女之事的姑娘，哪里还知道什么，只知道顺着他，从着他，由着他。
“小星星……你真好……”轻柔的声音触动了谁的心神？
她如猫一般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勾着他的脖子不放，如水般顺着他，让他只觉她是个小妖精：“小星星……”
伴随着时不时的一声声小星星，一只纤纤玉手似逃离般伸出锦被，片刻便被伸出的大手紧紧扣住，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伸展，任由那一只大手握得更紧，而后又紧紧地和那人的掌心紧握。
双颈相交，难舍难分，
千金难买良宵夜，汗湿衣枕荡春心。红锦鸳鸯天地阔，情似流水向东去。金翼弄花掀涟漪，羞怯还迎暗皱眉。无骨玉肌染绯色，芙蓉帐暖似九霄。
次日，寂静无声的喜房内，宋怀玉正痴痴地用手指摸着新婚妻子的眉目春容，只觉怎么看怎么摸都不够，忍不住又在她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北唐云梦早早的就累的昏睡过去，如今天光大亮，却仍未醒，宋怀玉小心翼翼地下床，轻手轻脚地去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穿戴好，又拿出她的一套衣服，走回床前：“小星星……”
这样一幅美图春色，宋怀玉真不想破坏，可今日要进宫向父皇母后和母妃他们请安，确实要早点去，可是小星星昨晚被自己……自己太过孟浪。
如今睡得沉，怎好打扰？
他正想着，美图春色动了动，睁开双眼，又看了一眼帐外渐渐照进来的光亮，麻利地坐了起来，忍住身上的不适，面颊微微泛红，看见眼前之人，匆忙裹紧了被子，又见他手上拿了衣裳，赶忙伸手接过来，钻进被子里好一顿折腾。
昨晚的一切悉数回拢，她脑子里乱的很，脸也很烫。
宋怀玉淡笑，过了好一会儿，小小的一个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迎上他满面春风，见他伸出手来，听他轻声软语唤道：“小星星。”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被他牵着去梳妆，脸红红的，不敢看镜子。
可身后的某人在她丫鬟旁边不远处认真的看，待一切妥当之后，还没等人站起来，就把人横抱于身前，几名陪嫁丫鬟如风般走了个没影儿。
她回过神来想要挣扎，脸颊却被人亲了一口：“小星星，走，我带你入宫。”
她哪肯，羞得恨不能去钻地，却又忍不住的笑，不断挣扎才从他怀里挣脱下来，手又被他紧紧握住：“害羞什么？你我夫妻一体。”
等夫妇俩走后，下人们开始打扫屋子，陪嫁嬷嬷看到几块带血的手帕，皱了皱眉，心想，晋王殿下怎得如此不节制？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那得心疼死……
入了宫，北唐云梦见到了九五至尊的皇上，也见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还有夫君的亲生母亲，许淑妃娘娘。
她以为会很麻烦，但一切都很顺利，皇族的长辈们都和蔼可亲的，只是她感觉有些累，累的在回王府的马车上昏昏欲睡。
“累了就睡吧。”
宋怀钰笑着把她搂在怀里，在她眉宇间又落下一吻，她乖巧地轻轻闭了眼。
宋怀玉伸手在马车帘外，马车的速度变慢了许多，他把手收回，一动也不动。
不知不觉，马车又走了许久，宋怀玉看着双眼紧闭的妻子，嘴角轻勾，忍不住又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为了把怀里的人儿娶进门，他把自己的婚事推了一年又一年，花了不少力气才让父皇放弃选京中的其他世家贵女，下旨赐婚他与北堂家。
“小星星。”他这一生只机关算尽这么一次，日后他要好好宠着她，疼爱她。
……
王府里的人们觉得成婚前的晋王殿下已经够丧心病狂了，哪知王妃进门更是了不得，王爷彻底成了长不大的孩子，笑得像个被女人骗走的二傻子一样跟在王妃旁边，一口一个小星星阿梦的喊。
刚嫁过来的小王妃哪里经得起这么喊，晋王殿下喊了没两句，羞愤欲死的小王妃一张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好似自己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尴尬的脚抠鞋垫，头也不抬，一边躲着晋王殿下给她喂饭，一边又笑的停都停不下来，此刻竟有些后悔在新婚之夜告诉他自己的闺名叫晚星。
宋怀玉看着自己的小星星又欢喜又害羞的样子，态度也强硬起来，语气却仍是温柔似水：“小星星别闹，小星星别闹，好好吃饭，嗯。”
北唐云梦哪里能听他的，她虽不知别人家小夫妻是怎么过日子的，可也没有日日要夫君喂饭的道理，况且旁边还那么些人，这怎么好意思吃？
宋怀玉反应过来，欲开口轰人出去，下人们却没了影踪，晋王殿下得意的笑。
“小星星不许闹。”
“要好好吃饭，要不然怀玉哥哥就要罚你哦……”
“小星星吃完了？”
屋外的人能听见的，只有屋子里时而能传出来的一声声小星星，本以为王爷会找他们进去收拾碗筷，可直至熄了灯，里面也再没传出过一点动静。
小王妃那些个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直接没了用武之地，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苦了陪嫁大丫鬟春风经常红着脸低头跟在夫妻俩的身后，满脑子都是晋王殿下喊的一声声小星星。
在嫁给宋怀玉之前，北唐云梦便已想好了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自处，嫁过来后，她不曾再去过无名堂，她不再行医。
出嫁前，母亲说的话，她谨记在心：“云梦啊，你要记得，日后入了王府要谨言慎行，皇家注重规矩，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错便能大难临头，你虽爱行医，可日后，该断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日后要听晋王殿下的话，顺着他的意，快些为他诞下子嗣。只要你生了男丁，那你的孩儿便是晋王世子，你无需把心给他，只需与他有个儿子，日后哪怕他纳小妾进门，也动不了你的位置。你呀，许是见不得烟砸手段，母亲知你心善，可你当明白，后宅之地，乃不可心善之所，女子争风吃醋的病，没得治。以你之聪慧，并非不会，母亲也不费心教你那害人法子，免得你嫌母亲烦，但若是他人先动起手来，你莫要手软，你要护好自己和孩儿，只要你无过错，再把孩儿教好，日后你便是晋王太妃，高枕无忧！”
圣旨下来的时候，北唐夫人虽消了气，可后来慢慢反应过来，又知此事不好。
那日，她把北唐云梦叫来训话，见女儿只平静点头，便心如刀绞。
后来又听她房里人来说，二小姐已经将木箱锁起来了，她便忍不住，潸然泪下：“云梦啊，我的女儿啊，怎就如此命苦啊…那醉仙云的老板真不是个东西啊，怎么就裁判了流放？他若能对下手好些，不辱那人妻女，何至于那人绝望跳了护城河？他若不跳河，便不会把玄影教的人引出来。那些人简直就是疯子啊，成天嚷嚷着报复朝廷，在鲁国公的大宴上就敢下药，又是拿刀杀人，又是放火……呜呜呜…若非婆母有点身手，晚星哪里还能活得来啊…，可怜我的女儿啊，怎么就遭了毒手，若非遭此毒手，若是早些嫁出去，就不会心灰意冷的要学医…现在跟个佛一样，清心寡欲的，还算人吗？我的女儿啊，我的天…”
北唐云梦嫁给宋怀玉后，被他千疼百宠，日子过得不错，可她总感觉心里空空的。
偶尔分神之时，她脑海中便会浮现无名堂那一个个病人，还有她常去的老破巷。
行医治病，犹在昨日。
可每当她妄念涌起，却总是瞻前顾后，她怕宫里头不允，她怕皇室不允，她怕宋怀玉不允，怕他不高兴。
母亲说让她要有孩子，她知晓的，却又忍不住想，日后孩儿出生，要为他多多考量，这辈子都没法在行医救人了。
叹了口气，嫁到王府来不过半月的北唐云梦又又又又一次收了心思，既成为晋王妃，就该好好的在家待着，皇家注重规矩，自己不该在行医了。
许是她不会演戏，又或者宋怀玉对她太好，她偶尔的不开心竟都写在了脸上，宋怀玉一眼便能看得出来：“怎么了？小星星不开心？”
她从不把心事告知于他，时不时用菜辣了，菜咸了，淡了，甜了，没胃口，等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过去。
宋怀玉很听她的话，虽觉饭菜可口，但经她告知，只觉饭菜又都不合口味了，横眉冷对桌上佳肴，后又收了怒容，把下人叫进来，下达吩咐：“今天的菜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指，语气平静：“这个太咸，这个太淡，这个太辣，下餐让厨子们稍微调一下味，本王现在没胃口了，你们撤下去分了。”
几次三番，掌勺几十年的厨子们苦不堪言，甚至怀疑自己的水平。
“怎么又咸了？”
“怎么又淡了？"
“怎么回事呢？咱做饭怎么越做越难吃了？”
“王爷会不会把咱们赶出去吧？”
厨子们开始自我攻略，晋王殿下待人和善，开府之后也从未打骂过下人，新来的小王妃不是个挑食的，温顺乖巧不惹事，这样和善的主子都伺候不好，在别的府上还怎么混？
所以这怎么能是晋王殿下的错呢？定是自己的原因，人老了，毛病也就多，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可觉他人定会担待，若这般，怎么赚钱？
北唐云梦偶尔的愣神，宋怀玉看在眼里：“小星星，你真的没心事吗？”
北唐云梦有些犹豫，却听他又道：“你我是夫妻，有话直说，切莫一方闭而不言，让另一方来猜。小星星，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怀玉哥哥好不好？”
她忐忑，还是没有告知他自己在想什么，他把她搂在怀里笑：“等小星星愿意说了，在告知我。”
她没有动，只是伸手回抱着他，她想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却从不敢告诉他。
……
“小星星……”
那日冬风起，她坐在房前的窗边晒着太阳，原是想着练字，可不知不觉间，半副药方跃然纸上，她皱了皱眉，拿起那张纸揉成团，扔进火盆里，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头一次，她不知自己过的是何日子。
她的夫君待她温柔，满足她的一切诉求，她却不敢告诉他心中所思所想，可她又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很想治病。
听他熟悉唤自己，她回头去，看见那高大的男人缓缓走入屋来，手中拎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木箱子，说：“听说你有东西落在了北唐府，我去帮你取回来了，喜欢吗？”
她一动不动，眼眶微红，看着他将木箱子递到自己面前，声音轻缓：“小星星，你不愿与我说，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皇家从无女子行医先例，你怕我不同意…你无需如此的，日后你要做什么就去做…”
看着他一步步靠前，她忍不住站起身来，伸手接过他手中拎起的木箱，如获至宝。
晋王殿下哽咽出声，泪如雨下，委委屈屈道：“父皇“说”为我赐婚，那姑娘千好万好，不会嫌弃我是个不务正业的闲散王爷，果然……都是骗人的，那姑娘与我逢场作戏，嫌弃我，半句心里话都不肯与我说，呜呜呜，呜呜呜……”
她哪里见过夫君这般模样，吓得赶忙放了箱子，手足无措的解释，为等她做出几个手势，他已将她抱紧，露出坏笑，委委屈屈，苦苦哀求：“小星星，我求求你，你以后出去治病救人了，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要与我闹和离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