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傲将年夫人抱到了“花梨山”,在这里,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相识之地。

从小呵护他,教导他,对他恩深似海的人,但又是让他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之人。

年夫人与年城主年少情深,虽未有所出,但却鹣鲽情深,荣傲心知死后合葬,是他们的夙愿。

荣傲将年夫人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在年城主身旁,却久久不愿合上棺椁,就那样跪在棺椁旁,一直定定地望着。

凉风乍起,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雨滴落在年夫人的衣衫上,荣傲不忍年夫人被雨水淋湿,只能缓缓地合上了棺椁。

棺椁合上,可荣傲仍跪在原地,一言不发。

倾然而下的雨水,打在荣傲苍白的脸上,和着那无言的泪水,簌簌流下。

蝶然陪在荣傲身旁,她想出口宽慰,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就这样一直静静地陪着荣傲。

如此突来的疾风劲雨,总要有人陪着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荣傲才低声开口道。

“花蝴蝶,以后不会有人再给我添衣,不会再有人担心我淋雨,不会再有人唤我傲儿了”

荣傲声音嘶哑低沉,所言的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地脆弱无力。

蝶然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她抬头望了望从空中落下的雨水。

雨水真冷啊,冰凉刺骨,冷得人肝肠寸断。

蝶然似是想到什么,幻化出自己的蝶形真身,飞到了荣傲的上空。

蝶然将一米多长的粉色蝶翅缓缓的合上,就如一个大大的粉色莲蓬,挡住了荣傲上空的疾雨。

荣傲缓缓抬头,茸茸的蝶翅,散出的粉色荧光,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头上,肩上,还有他的心上。

雨水不停地打蝶翅上,荣傲见此,终于起身,动用灵力驱赶走了身旁的雨水。

蝶然扑棱了几下蝶翅,化为人形。

“你这只花蝴蝶,为什么总是为了别人,不管不顾的”

从这刻起,这只乱飞乱窜的花蝴蝶,便飞进了他的余生里。

按照子钰城的习俗,生者为亡者守灵三天,才会送亡者入土为安。

荣傲为年夫人守灵期间,蝶然一直陪在荣傲身边。

荣傲不思饮食,蝶然就为他找来可口的食物,看着他吃,才能作罢。

蝶然每天都会为荣傲疗愈之前所受之伤,但荣傲的伤并非一两日就能痊愈,所以蝶然也一直不放心离去。

这日,蝶然刚好摘了些果子回来,却见到荣傲周身怨气环绕。

蝶然扔了果子,立刻来到荣傲身边,试图驱赶掉荣傲周身的怨气。

可蝶然不仅未能驱赶掉怨气,还被怨气攻击。

听到蝶然被怨气击中的痛呼声,荣傲这才恢复点理智,飞到蝶然身前,为蝶然阻挡掉攻击的怨气。

荣傲牢牢抓住手中的一把黑剑,试图将剑收回剑鞘,可剑里不断涌出的怨气,一直干扰着荣傲的心神,根本不能理智地使用自己的灵力。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荣傲表情痛苦地大叫着。

听不到鬼哭狼嚎声的蝶然,根本不知道荣傲此时为何会失了心智。

“龙霸天的儿子,该死,该死”

“跟他一样,下十八层地狱”

“对,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地哀怨声,咒骂声不断地在荣傲耳边回响,令他头痛欲裂,心力交瘁。

“糖郎,你醒醒,你醒醒!”

蝶然握住荣傲的双腕,为其输送灵力,试图让荣傲冷静下来。

“糖郎,你再不醒,会走火入魔的,我和你都会死的,你醒醒啊”

听到蝶然不停的呼唤声,荣傲才慢慢地恢复心神,拼尽全力,将手中的黑剑合上。

黑剑回鞘,怨气消散,但荣傲心中的阴霾却并未立即消除。

看着惊魂未定的荣傲,蝶然担心的问道。

“糖郎,你没事吧,那怨气是因为这把黑剑吗?”

荣傲微微点头。

“这黑剑如此大的怨念,此剑的主人生前是不是造了很多无辜杀戮啊,这样的剑,怎么会在你手里,它会伤着你的”

荣傲特意躲避蝶然眼神。

“你放心,我不会再被它所伤。

“这样的剑无论在谁手里,都会带来厄运的,我们想办法把它渡化了吧”

荣傲看着手中的剑,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渡化它,应该能为他赎些罪孽吧”

蝶然虽对此剑的来历好奇,但问起荣傲时,荣傲显然不愿多提,只是淡淡的一句。

“不太熟的故人之剑”

荣傲不愿多提,自是有他的原因,蝶然并也不再过多追问。

为了渡化这把凶剑,三天守灵期一过,荣傲在墓前跪别父亲,母亲后,并打算带蝶然一起去至悲庙,寻恕了大师渡化此剑的亡灵。

去至悲庙的途中,行经一都县,荣傲特意带蝶然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店。

“此店虽小,但饭菜的味道却是极佳,在隐觅山修习之时,时常与无”

提到无寒,荣熬立刻顿住,岔开话道。

“今日,你好好尝尝”

端上来的菜看起来卖相一般,但却香味浓郁。

“这菜虽然看起来一般,但闻起来却是味道极佳,你闻闻看”

嗅觉已失的蝶然,不想荣傲看出端倪,忙应和道。

“嗯,真香,我开吃了哟”

肥瘦相间的红肉入口,果然味道绵密又滑润,真乃上品菜肴。

“嗯,真好吃”

蝶然发自肺腑的赞美道。

“那你再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看着吃地开心,一脸满足的蝶然,荣傲心中欢喜,不停地往她碗中加菜。

“你也快吃啊”

“我不急,你先吃,不够,我们再来一些”

沉浸在美食当中的蝶然,很难留意到周边人在交流着什么,直到听到一大汉的叫声,才放下手中筷子。

“都给本爷我出去,今天这店老子包了”

老板见状,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路大爷,你怎么亲自来了,这钱我是真的,拿不出来了啊”

“袁老板,你这店这么多人,你给老子说没钱,你当老子眼瞎啊”

那个壮汉拽住瘦弱的老板的衣领,威吓道。

“路大爷,你上个月才来要过钱,这个月又要,老朽是真的交不出来啊”

“交不出来,那好,来人把这店给老子砸了”

跟随猛汉的小厮,便开始打砸店内的桌椅。

老汉边哭边喊。

“不要砸啊,这样下去,我们一家老小可这么活啊”

猛汉听他哭得心烦,便想抽打老板。

正想用力,自己的手却不受控制的猛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立刻就起了红印。

早就忍无可忍的蝶然,接着又上去一脚直接踢飞猛汉。

蝶然去扶起老板,那人便想趁机偷袭,却被上前的荣傲打翻在地。

猛汉知荣傲不好对付,但故作不怕地样子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又何必管老子的闲事”

“这位老板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你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他老弱,就是作恶,本蝴蝶我今天管定了”

蝶然说罢,就想上去教训那个壮汉,却被荣傲拉住。

“别跟这种人置气了”

荣傲笑着宽慰着气得满脸通红的蝶然,要不是他刚刚拦着,蝶然早就冲上去,怒打这群歹人了。

“如今这世道,就算我们不收保护费,也会有其他人来收,我说姑娘,要不是有我保护,这老头的营生也断是做不成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抢劫,你还有理了”

蝶然认为那个壮汉定是强词夺理,只有荣傲听出不对,缓缓开口道。

“你是说这个地,没人管了吗?宵国战败,如今这天下不是懿国的吗?”

“老子不知道什么懿国,宵国现在这地,就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那这样的话,我便折了你的拳头,不就好了”

荣傲一个闪身,便来到壮汉面前,随即就听到了骨折之声和壮汉的惨叫声。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收这家店的保护费了”

荣傲显然对这回答不满意,握住猛汉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只有这家”

壮汉吃痛,求饶道。

“不不不,那我都不收了”

荣傲松开壮汉的手腕,但立刻点了他几处穴位。

“我刚刚点的这几下,是你的命脉所在,你如果以后仗着自己有几分气力,欺凌弱小,就会浑身爆裂,身首异处”

那个壮汉试了几下,果然心口开始做痛,哭求道。

“少侠,我也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做了这等勾当,以后若是不能使用我这蛮力,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你好好的种田,做生意,怎会活不下去”

蝶然不解地问道。

“女侠有所不知啊,这个地方,自从大战以来,便没人管了,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就只有拼拳头啊”

“怎么会,无寒他不管吗?”

壮汉自然不知谁是无寒,心下疑惑,蝶然这才改口道。

“懿国国君不管吗?”

“他那么大的王,哪有时间管我们的死活,就这个世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哪管得过来”

蝶然听到此处,突然胸闷难受起来。

“这偌大的人世,终究还是太为难你了?”